古巴诗人维克托·罗德里格斯·努涅斯被誉为当代西班牙语诗坛的见证者和守护者，今夏出版了首部中文自选诗集《无尽灰》，浓缩他四十年创作历程的自选集。维克托的诗歌以短诗为主，抒情而富有哲思，常以“他者”的视角表达思乡之情和身份危机，善于捕获当代人的内心。本期选登了努涅斯的四首诗，并邀请到诗人本人为《世界文学》公众号独家朗诵其中一首的西班牙语版，由他的译者袁婧朗诵中文版，以飨读者。

塞萨尔·巴耶霍*刚到

带来战火的灼痕

手杖因敲打阴影而折断

长礼服一如往常

                        污浊

                               满是悲伤

塞萨尔·巴耶霍刚到

以盗来的骨骼拼出轮廓

笑容干涩

心脏

       一块打结的手帕

眼神中是四十年的狂热

塞萨尔·巴耶霍刚到

问起切格瓦拉

                    和驴子

向不在场的人们问好

开始写一首

                  朴素的人类的诗篇

带着世界的奇特味道

* 塞萨尔·巴耶霍（César Vallejo, 1892—1938），秘鲁作家，有印第安血统，生于北部安第斯山区的圣地亚哥·德·丘科，卒于豪雨中的巴黎。他的诗既狂野原始，又温柔美丽；既真挚可感，又具有浓烈的超现实主义色彩。一生诗作约250首，是拉美诗歌最伟大的先驱之一。

Acaba de llegar César Vallejo

y trae quemaduras de la guerra

roto el bastón de apalear sombras

la levita turbia

                       como siempre

                                              de tristeza

Acaba de llegar César Vallejo

con su esqueleto de huesos robados

y la sonrisa seca

el corazón

                 un nudo de pañuelo

cuarenta años de fiebre en la mirada

Acaba de llegar César Vallejo

pregunta por el Che

                                y por los asnos

saluda a los ausentes

y comienza un poema

                                    sencillamente humano

Con raro olor a mundo

哈瓦那

轻微的溃败

引起水位上涨

聚集在甜蜜的水流边

堆出一块块滩地 鳄鱼

听着莲花的声响

爱上了月亮

沙土激荡

带着你的愿望的深厚味道

我如无形般穿过你

你会成为我粗糙的外罩

让我如无刃剑般锋利

你的温和击败我微弱的信仰

卸下钟表的烦闷

你是永远

最终向我揭示

存在的轻松

你曾梦见我的死亡

在咖啡厅里无辜地对我坦白

在光的另一端

我唤醒你以终结

开放的结局

一无所有的人们聚集起来

仿佛彩虹

在断然的晨光中

生产机器

高效且强壮

让人想要返回

你的肚子而非母亲的肚子

正午时着魔的南瓜

让你汗毛直立的人是有福的

他食用你的不对称的盐

在你的梦中遨游

寻求断裂 从这片

荒凉的光亮中蒸发

由平静的热情 由小聪明

构造的爱

奶油和熏香

不寻常的午睡

在鸡血石上便溺

这场和平中没有休战

仿佛你在天亮时的突袭

我融入不可见之中

带着为阴影所妒的决心

灵活且温顺的点

仿佛你变身符文时的脊背

重生的念想

酒让记忆变透亮

北方消除天空的焦躁

你已不用厚重而破旧的

男式灯芯绒长裤

隐藏你的身体

当你褪去衣物

在焦油气味和冰冻的湖水间

我能触碰你的灵魂

我的白日以你的赤裸为裳

每个夜晚都有月的光亮

如果我变回为鱼

希望俄勒冈湖在你的身体

有流动的树脂的风

透明的石灰岩

在一阵寒颤中游向岸边

最初的沙土

仿佛克制的白雪

时间在此翻转

毕竟我是

这间理发店里的幽灵

镜子被阴影蛀蚀

扶手椅被掏空

窗口被上一场飓风标记

理发师们不断地发问

并以铁锈修剪

半个世纪的胡子

剪刀怕我

我的头发很硬

我来自另一个有公鸡打鸣的梦

强盗浣熊

厕所卫生都是外来的

甚至没有一座火山

一块雪渍

我是沉默中的蓝色标记

新近修剪的草坪 凤凰木

疑问的奇迹

镜子里有人注视我

遭受光的侵犯

身份错乱

擦亮玻璃

确信我们并不相同

我们穿上格子衬衫

戴上圆形胡须

磕磕绊绊地走下楼梯

一个我再次被流放

因为和自己交谈被剃了平头

不相容的这些时间和世界观

为了不从窗口跃下

不溺死在羊水中

不在粗心大意的学院花园里

播种代儿茶

我淡然地游荡在

这个广阔但不陌生的世界

我在雪中徘徊把棕榈树放在肩上

我死去又在思念中重生

特别是我不亏欠任何人任何事

我的祖国并非文选

别忘了我是哀鸠派诗人

只有从自给经济中

抢救出的纸页才算数

再写一段对照我就自由了

理发师震颤于

我沉睡但轻盈的手臂

我能看见他们手套里的潮湿

他们的眉毛在完成精细的操作

我的血管深藏

没什么能让我流血

致何塞·佩雷斯·奥利瓦雷斯

我最小的儿子

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也不会走路

半夜

他发着高烧

唱歌

这条路是双向的

理性和信仰

我的理性中有信仰

——不纯粹的理性

我理解信仰的理性

——异教徒的信仰

两条路在事实与怀疑中交叉

我们在出发时回归

我的醉酒的玫瑰

突然起舞

不在意日光

我把她落在路上

小路从你手中开始

带我径直走向自己

问题是老虎

埋伏在河边

答案

不可企及的鹿

我强烈的口渴将你淹没

灰尘中的海难

企盼一切

除了放弃

作者介绍

维克托·罗德里格斯·努涅斯（Víctor Rodríguez Núñez，1955- ），古巴诗人，生于哈瓦那，记者，文学评论家，翻译家。著有十六本诗集，作品屡次获奖。诗歌选集已在九个西语国家出版，诗作被翻译成德语、阿拉伯语、法语等。同时也是斯特兰德等英语诗人的西语译者。另编有《二十世纪古巴诗歌》（2011）。他于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获西班牙文学博士学位，现任美国凯尼恩学院西班牙文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