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著名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于当地时间2021年3月21日在克拉科夫逝世，享年75岁。

欧洲已经睡了，在一件由边界织成的粗糙花格子织物下

在古老的仇恨下：法国舒服地依偎着

德国，波斯尼亚在塞尔维亚的手臂里，

孤独的西西里在蔚蓝的海域。

此刻，这里才入夜，灯已点亮

黑色的太阳迅速地暗淡。

我是孤独的，我读一点点，想一点点，

听一点点音乐。

我之所在，有友谊，

但没有朋友，有魔力生长，

但没有神奇，

死者，放声大笑。

我是孤独的因为欧洲睡了。我的爱

睡在巴黎郊外一幢高高的房子里。

在克拉科夫和巴黎，我的朋友

跋涉在同一条遗忘的河流。

我读并思考；在一首诗里

我发现这样的句子：“总有一些可怕的打击……

不要问！”我不问。一架直升机

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诗歌召唤我们来到更高处的生活，

但低的一切却同样富于雄辩，

比印欧语言更有颤音，

比我的书籍和唱片更强有力。

这里没有夜莺，没有画眉鸟

悲哀、甜蜜的啁啾，

只有反舌鸟惟妙惟肖地效仿着、

模拟着每一种声音。

诗歌召唤我们走向生活，鼓起勇气

面对生长的阴影。

你能平静地凝视大地

像一位出色的宇航员吗？

出于无害的懒散，书籍的希腊，

和记忆的耶路撒冷，突然出现

一首诗的岛屿，无人居住；

某一天，会有一个新的库克①发现它

欧洲已经睡着。夜的野兽们

哀恸、贪婪，

游走，伺机杀戮。

很快很快，美国也将睡去。

扎加耶夫斯基获第九届“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  

游坚\摄

那是一片灰暗的风景，和鞑靼人的

矮种马一样小的房子，高高的水泥

建筑，庞然，流产状态；满眼制服，雨，

呆滞的河流不知流向何处，

灰尘，眼皮浮肿的苏维埃的神，

刺鼻的瓦斯，单调的甜的气息，

污秽的火车，眼睛充血的黎明。

那是一片小小的风景，没有尽头的冬天，

里面住着——仿佛在古老的菩提树里，

——麻雀、小刀、友谊、叛国的树叶；

乡村街道的电弧；被碾变形的草地；公园

一条长椅上有人悠闲地拉着手风琴，

有那么一刻你能呼吸到

比疲劳更轻的空气。

那是一间褐色墙壁的等候室，

法庭，诊疗室；屋子里的

档案下，桌子突然倒地

塞满烟灰的烟灰缸。

沉寂或高音喇叭的尖叫。

一间为了出生你等待过

一生的等候室。

我们短命的爱情持续了那么久，

我们有力的笑声，反讽和得意，

或许还在褪色，在警察局里

在地图的页边，在想象的边缘。

死者的头发，声音。

我们欲望的精工表，

一段充满空虚的时间。

那是一片黑色的风景，唯有群山是蓝色的

而彩虹倾斜。没有许诺，没有希望，

但我们生活在那里，而且不是作为陌生人。

它是我们被给定的生活。

那是耐心，冰川般苍白。

那是充满罪愆的惊惶。充满

焦虑的勇气。注满力量的焦虑。

扎加耶夫斯基部分作品

作者介绍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Adam Zagajewski，1945—2021）是波兰著名诗人、散文家和小说家，波兰“新浪潮”诗歌运动的代表诗人。已在波兰出版《公报》《信，赞美众多》等十余部诗集。诗歌外，还出版过多部小说和散文集。他的作品已被译成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等几十种语言。

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是一项国际性诗歌奖，由《诗歌与人》杂志主编、诗人黄礼孩创办，并任独立评委。中国诗人彭燕郊、张曙光、蓝蓝、东荡子，葡萄牙诗人埃乌热尼奥·德·安德拉德，俄罗斯诗人英娜·丽斯年斯卡娅，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斯洛文尼亚诗人托马斯·萨拉蒙曾先后获奖。九年来，由于自己的坚持，这一民间国际性诗歌奖项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立品质，并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

2013年，黄礼孩决定将第九届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授予波兰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扎加耶夫斯基欣然接受。颁奖典礼于2014年3月30日在广州举行。扎加耶夫斯基不远万里，亲临现场领奖。在受奖词中，诗人表示：“我有幸获得这一殊荣，虽然不会加速我对中国更深刻的理解，但我知道，这是中国有分量的和没有功利的奖项，它对我来说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