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世界，爱文学，爱《世界文学》

作者：蛋挞西瓜

《天国之门》说的是一个孝女的故事，父亲病危，家里的长女收到某个告知父亲病危的电话，独自在深夜乘坐计程车到医院守护父亲，第二天，父亲病逝。据韩联社 2014 年 7 月 21 日报道，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当天发布的最近数据显示，韩国国民赡养老人所需的生产人口数将从 2014 年的 5.26 人，降至 2036 年的 1.96 人，这标志着韩国将进入老龄化时代。《天国之门》就是创作于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中。在女主人公记忆里的父亲，开车前总是认真查看地图，下班回家会确认鞋子是不是摆放得整齐。现在他连一百以内的减法都会报错，绿豆和野菜也分不清了。这是已经是女主人公第三次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但即使是这样，这一次她还是想要去通知与父亲离了婚的妈妈和远在国外生活的妹妹。她们的态度疏离又冷漠，“看来姐姐小时候没挨过打啊。我可是动不动就被暴揍一顿”。母亲和妹妹的出走让赡养父亲的重担全压在女主人公身上，父亲每次转入重症监护室，她就要搬一次家，一步步搬到市郊、小房子、贫民窟。后来为支付疗养院的费用，她不得不搬进了半地下室，年纪不小了，却在婚姻离她最近的时候，仍会想起父亲，担心他的三餐、他的失眠，担心他的病情会不会发作。这已经不是一种出自深沉的爱的关心，而是一种防护，出于对抗下一次更大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本能。这现实又残忍。

我曾在《比句点更悲伤》一书里，被一段关于死亡的描写打动：“当亲人的来日无多，赤裸裸地暴露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会怕，甚至是退缩。”“他曾经是我的英雄，是教过我许多事情的人。小时候把我放在肩膀上的巨人，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好像总是在说‘救救我，救救我’。”日渐消瘦的亲人的身体，与曾经难以摧折却被不断消磨的意志，也是我父亲患鼻咽癌的情景复原。拼了命完成以 21 天为一个周期的化疗，期间中午点外卖时还会和我打趣说番茄炒鸡蛋和黑椒牛仔骨哪个更好吃的人，头发一日日稀疏，眼角的皱纹长势迅猛如爬墙虎，走路从需要人搀扶到后来离不开轮椅。“他在想什么？他真的在想些什么吗？纷乱的念头最后总会归结于对灵魂和死亡的疑问——人有灵魂吗？如果有，人死后会怎样？”这是《天国之门》一文作者金劲旭借主公人之口抛出的疑问。

因此，在《天国之门》中，他设定了一组对象，在幼儿园工作的女主人公与会针灸的痴呆病房男护士。幼儿园处处生机，好奇的小孩总是有很多疑问：“天花板为什么似乎低了一些？”面对孩子们，女主人公会自然地说出：“那是因为你长高了。”但大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明确的答案。更普遍的情况是：她在深夜的医院发现奶味、尿骚味、消毒水味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竟然和她每天在幼儿园闻到的一样，这就说明我们对事物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无法解释。每天在病房工作的男护士看惯了生死，甚至经常到祭奠陌生人的灵堂蹭饭吃。他对女主人公说，死亡就是变成光的一部分，是流淌的江水重返源头的过程，在人生最后的瞬间，我们会被来自“天国之门”的温柔之光包围，所以不用害怕死亡，也不要畏惧黑暗。除了表示生命的归宿外，“天国之门”还可以指针灸后动物脸部所呈现的笑容的效果。人死了之后，死了的人无法告诉生人他们在想什么，过得怎么样，而老天设计了这样一个表情，不是给死者看的，是给还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看的。真的有天国吗，无从考证，但你看他脸上的笑容，他是幸福的，是吧！于是，活着的人皱巴巴的心脏一点一点舒展开来了。

2022 年终于到来了，在那个大家都不好过的 2020年和2021 年，有太多人经历了离别，经历了失去，无法再次拥有。我们无法掌控外在的世界，但我们可以做的，正如一位在方舱医院的患者以行动表明的，是阅读，以阅读在这个善变的世界里保留属于我们自己的永远。韩国作家的作品实属引进不易，它长期被淹没在日本文学里，或是被人笑称“是韩剧的剧本改编成的书，没营养”，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让我们从读读金劲旭开始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