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近年来推出了国别众多、题材各异、风格多样的中篇佳作。由于公众号图文信息的篇幅过长会影响阅读效果,我们未能在新媒体平台上将这些作品一一分享给广大读者。为弥补这一遗憾,我们接下来将以荐文的形式与各位读友陆续分享《世界文学》刊登过的优秀中篇小说,希望它们不会成为各位阅读书单上的“沧海遗珠”。今天我们先带领大家穿越阿富汗战场上的“人造清香”,拨开干旱贫瘠土地上的“天竺葵”,去解开一桩迷案:究竟何人“杀死”了“施黛拉”?
【澳大利亚】亨利·劳森作 张加生、林宝琪译
原载于《世界文学》2019年第6期
《给天竺葵浇浇水》是澳大利亚作家亨利·劳森的中篇小说代表作,主要讲述了丛林妇女斯佩塞太太的故事。
“我”(乔·威尔逊)与妻子玛丽·威尔逊是新搬到丛林地区的住客,玛丽不满生活现状,而“我”也急着想改善日渐疏远的夫妻关系。斯佩塞太太则是威尔逊夫妇的新邻居,她生活艰苦穷困,为人淳朴善良,非常有自尊心。她几乎独自抚养数个孩子,尽力使生活看起来体面。然而,丛林生活“无助而又无望”,丈夫频繁离家,对家事不闻不问,如此种种,最终还是使她走向了死亡。
小说呈现的是一种独特却又普遍的女性生存困境。一方面,劳森用自然朴素、极具生活气息的语言细致地描写了澳大利亚丛林的生活状貌。大量的农牧、丛林元素与具有当地特色的家具、服装,使读者得以快速进入小说场域;而关涉澳大利亚历史的殖民与民族主义词汇(“选地农”“占地农”等)则提供了切入小说的特定文化视角。所有这些要素,辅以作为参照对象的威尔逊夫妇,都使得斯佩塞太太的遭遇具有个人特点。另一方面,斯佩塞太太的处境也是无数女性的处境:不断生育,没有自己的时间,也无法让孩子得到好的教育;受着环境和男权的压迫,渐渐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不得不提的是标题中的“天竺葵”意象。“天竺葵是这干旱季节里唯一的花。”在小说中,天竺葵就像是斯佩塞太太的心灵寄托,她一直惦记着给天竺葵浇水,就像是对自己那业已干涸之心的一种代偿性养分补充。甚至在去世前,斯佩赛太太也特意嘱咐“一定要记得给天竺葵浇浇水”,然而这仅剩的希望终将化为虚妄。
尽管小说的创作年代距今已有一个世纪多,其平静笔调下暗含的生之艰辛却仍然相通。人穷其一生或许只为求得一种体面、有尊严的生活,于是常从此在逃到别处,却始终找不到方法与答案,对女性来说,这更是艰难加倍。如果我们终究无法逃脱下沉挣扎于丛林泥沼中的命运,只能希求心中的天竺葵永远开放、不缺水源。
推荐人:孙开芸
【奥地利】玛尔伦·豪斯霍夫尔作 杨稚梓译
原载于《世界文学》2021年第6期
《我们杀死施黛拉》是奥地利作家玛尔伦·豪斯霍夫尔的代表性中篇小说作品。小说以家庭主妇安娜的视角展开,通过其与家庭各成员间的复杂纠葛、“外来人”施黛拉的死亡,点明了一种现代境况,即生活牢笼中的控制与被控制,也深刻反映了人性与人类情感的复杂幽微。
安娜与丈夫里夏德、儿子沃尔夫冈、女儿阿奈特表面上是幸福的普通家庭。然而事实上,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庸常的家庭生活使安娜感到虚无,里夏德与少女施黛拉的不伦之情也使她的精神状态日渐颓靡。她戴着面具,严守着生活的游戏规则,苦于无法逃离,却又悖论似的依附于这种日复一日的秩序。她变得麻木而残缺,丧失了重新变得鲜活的可能。这种惯性是如此之强,以致当她得知施黛拉的死讯后,认为自己也是冷漠无情的帮凶。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丈夫对施黛拉的潜在精神虐待与父权压迫是使其死去的罪魁。
施黛拉是安娜心中无法除掉的污渍,安娜病态地羡慕她因死亡而得以成功逃脱生活。然而,值得反思的是,如果没有施黛拉,如果安娜如愿过上了“真正想要”的平静生活,她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吗?《我们杀死施黛拉》不仅仅关乎女性的某种无解的精神困境,其中还包含成年人对生活真相的抗争与屈服,加之豪斯霍夫尔细腻的情感描写与随处可见的哲思,相信每一个现代人,都能从这篇作品中找到共鸣。
【俄罗斯】阿列克谢·科兹拉奇科夫作 姜训禄译
原载于《世界文学》2022年第1期
谈到“战争的气味”,你会想到什么?也许是战壕上空的浓烟刺鼻,抑或战地泥泞中的尸骨血腥。对此,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科兹拉奇科夫在其创作于2011年的中篇小说《人造清香》中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人造清香》以阿富汗战争为背景,以一个上尉亦即“我”为第一人称视角展开。“我”在军品店买了名为“清新”的古龙水,而其中一瓶则最终成为小说主人公——列兵穆欣——的死因。
小说的主线情节并不复杂,然而,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在该篇作品的感官刻画和一系列战地形象素描中尽数体现。第一部分,大量有关气味的白描与联觉即点明了古龙水香味的特殊,它侵蚀现实的边界,是“我”的甜美幻象、对家园与爱人的乡愁;穆欣的死则使这种香味的联觉由对战争的遁逃转变为永远无法磨灭的残酷战争记忆。而小说中间部分,对几位战地士兵与军官的描写有时看似闲笔,实则构成了作品主要的血管。以“穆哈”(穆欣的外号)、“鲫鱼”为首的一系列形象生动鲜活,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非正常”死亡方式却恰恰展现了战争中的“具体的人”的一种崇高:那不是英勇牺牲,也无关乎国家与阵营的立场,而只是无数籍籍无名的士兵在长久的精神磨炼后对“偶然”的屈从或反抗。
当今世界,战火硝烟仍然没有消弭。如何看待战争中最细微的个体、如何葆有对战争中苦痛的想象与共情,是《人造清香》用气味记忆创造的文学空间所提示我们的,也是我们不能停止思考与追问的。
推荐人:孙开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