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寂寞是一条蛇》

冯至著/译  冯姚平编选 

漓江出版社2023年出版

《世界文学》主编高兴说，中国文坛上有一类特别的人，一类似乎散发着异样光芒和特殊魅力的人。他们既是优秀的作家，同时又是出色的翻译家。作家和译家的双重身份让他们的文学天地变得更加开阔，更加悠远和迷人，也更加引人注目。冯至就是其中的一名。谈到冯至，我们既会想起他自己的诗句“我的寂寞是一条蛇”，也会想起他译的里尔克的诗句“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冯至原名冯承植，字君培，今河北省涿州市人。192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30年留学德国，1935年获海德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回国后历任同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等。1955年被选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第一批学部委员。冯至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很大影响,鲁迅先生称誉他为“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他更是中国德语文学翻译与研究的先行者和奠基人。

“双子座文丛”的宗旨是诗人写诗、译诗，散文家写散文、译散文，小说家写小说、译小说，角度新颖独特，为国内首创。

《我的寂寞是一条蛇》于今年1月出版，本书属于“双子座文丛”之一种，是著名诗人、作家、翻译家冯至的一部原创加翻译作品精选集。

原创作品除选入冯至的短诗代表作如《蛇》等，还完整收入了他的长诗代表作《蚕马》《北游》《十四行二十七首》，这在冯至的诗歌选本中比较少见；翻译作品则收入了其翻译的歌德、荷尔德林、海涅、尼采、里尔克等人的部分优秀诗歌，还有里尔克的书信名篇《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阅读本书即可从原创诗歌和翻译诗歌两方面，一窥冯至先生的主要文学成就。

春的歌

丁香花，你是什么时候开放的？

莫非是我前日为了她

为她哭泣的时候？

海棠的花蕾，你是什么时候生长的？

莫非是我为了她的憧影，

敛去了愁容的时候？

燕子，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莫非是我昨夜相思，

相思正浓的时候？

丁香、海棠、燕子，我还是想啊，

想为她唱些“春的歌”，

无奈已是暮春的时候。

蛇

我的寂寞是一条蛇。

静静地没有言语。

你万一梦到它时，

千万啊，不要悚惧！

它是我忠诚的伴侣，

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

它想那茂密的草原——

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

它月影一般轻轻地

从你那儿轻轻走过：

它把你的梦境衔了来

像一只绯红的花朵。

春愁

泪珠润去了，你面上的铅华，

像暮雨洗却了，那天外的红霞；

死灭的电灯，也仿佛在照着你的面庞，

阴阴的雾雨，渲染着全市的昏黄。

雨丝，电线，织成稠稠密密的网，

我们的情爱有如两只无力的苍蝇，

嘤嘤地，嘤嘤地，被黏在这无边的网上。

楼窗外，一片土红色，铅板的房顶，

把全市民的悲欢，盖得这般平稳！

到处是疲惫的声音，憔悴的颜色，

阴湿同寒冷，让我们深深地咀嚼——

异乡的女子呀，你的心房真是一座病院：

我可能长此睡在当中，作一生

哀苦的呻吟，热狂的梦幻？

晚步

我不知是什么原故，在这样春暖的风里，

双手为什么要插在袋中，衣领也高高地翻起？

是为了那轻轻的秋凉还浮在我的心头，

可还是那深冬的寂寞长睡在我的心底？

霞是那样地浓红，为什么浓了又淡？

雾是那样地凝聚，为什么聚了又散？

沉沉的夜色还没有走来：它们可真是

错把我的脚步声认成那苍茫的夜的长叹？

在这静静的路上，我只有不停的思索——

“远远地一个行人”，是我思索出来的结果。

我抬头，天空剩下了一朵无依无靠的流云，

我再望那远行人，却踽踽凉凉地仍然是我！

漫游者的夜歌

[德]歌德 

一切峰顶的上空

静寂，

一切的树梢中

你几乎察觉不到

一些声气；

鸟儿们静默在林里。

且等候，你也快要

去休息。

乘着歌声的翅膀……

[德]海涅

乘着歌声的翅膀，

心爱的人，我带你飞翔，

向着恒河的原野，

那里有最美的地方。

一座红花盛开的花园，

笼罩着寂静的月光；

莲花在那儿等待

它那知心的姑娘。

紫罗兰轻笑调情，

抬头向星星仰望；

玫瑰花把芬芳的童话

偷偷地在耳边谈讲。

跳过来暗地里倾听

是善良聪颖的羚羊；

在远远的地方喧腾着

圣洁河水的波浪。

我们要在那里躺下，

在那棕榈树的下边，

啜饮爱情和寂静，

沉入幸福的梦幻。

秋日

[奥地利]里尔克

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盛大。

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

让秋风刮过田野。

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

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

迫使它们成熟，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阴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目录

总序 时光深处的矿藏／高兴 001

原创作品

绿衣人／ 003

满天星光／ 004

暮雨／ 006

新的故乡／ 007

小船／ 008

你——／ 009

狂风中／ 010

秋千架上／ 011

春的歌／ 012

琴声／ 013

海滨／ 014

雨夜／ 015

我是一条小河／ 017

遥遥/019

在郊原/ 021

工作/ 023

蛇/ 024 .

风夜/ 025

蚕马/ 026

湖滨/ 033

迟迟/ 034

园中/ 035

雪中/ 036

什么能够使你欢喜/ 037

给盲者/ 038

桥/ 039

希望/ 040

饥兽/ 041

春愁/ 042

北游/ 043

一盆花

——送给一个独身的女人/ 065

听——／ 066

思量／ 067

夜半／ 068

晚步／ 070

花之朝／ 071

暮春的花园／ 072

南方的夜／ 075

等待／ 077

无眠的夜半／ 078

十四行二十七首／ 079

歧路／ 100

翻译作品

[德]歌德

漫游者的夜歌／ 106

让我这样打扮，直到死亡……／ 107

给独创者／ 108

谦恭／ 109

在呼吸中有双重的恩惠……／ 110

水的颂歌/ 111

守望者之歌/ 112

神秘的合唱/ 113

暮色徐徐下沉/ 114

自然和艺术/ 115

幸运的渴望/ 116

银杏/ 118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119

年岁/121

蛇皮/ 122

铭记/ 123

[德]荷尔德林

命运之歌/ 126

给运命女神/ 128

[德]海涅

星星们动也不动……/130

乘着歌声的翅膀……/131

罗累莱/ 133

这是一个坏天气……／ 135

我们那时是小孩……／ 136

我的心，你不要忧悒……／ 138

哈尔次山游记序诗／ 139

蝴蝶爱着玫瑰花……／ 141

生命的航行／ 142

蓝色的春天的眼睛……／ 143

星星迈着金脚漫游……／ 144

[德]尼采

旅人／ 146

星辰道德／ 147

秋／ 148

伞松与闪电／ 150

在西司马利亚／ 151

最后的意志／ 152

[奥地利 ]里尔克

秋日/154

豹

——在巴黎植物园/ 155

一个妇女的命运/ 156

爱的歌曲/ 157

总是一再地……/158

啊，朋友们，这并不是新鲜……/159

纵使这世界转..../ 160

啊，诗人，你说，你做-么……/ 161

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选译) / 162

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 172

丛书介绍

“双子座”：著译两栖，跨界中西

文坛写书者多，译书者也不少，但著译俱佳的不多见。创作与翻译并举，在世界文学史上和民国以来的汉语文学界均有详例，一批人中佼佼在创作大量优秀文学作品的同时，还向国内读者译介了诸多外国作家的作品，既是传统文化的传承者，又是异域文化的绍介者。出版“双子座文丛”的目的之一，就是努力在这方面进行发现和总结。双子座，取意“著译两栖，跨界中西”，丛书第二辑收入的几位诗人、作家，除了领衔的冯至先生文章千古，彪炳后世，其余诸公在文学创作领域多有建树，文学翻译水平亦为译坛认可。丛书的宗旨是诗人写诗、译诗，散文家写散文、译散文，小说家写小说、译小说，角度新颖独特，为国内首创。由于篇幅所限，本丛书只收精短作品和译品。

双子座文丛（第二辑）已出版：

· 《故乡水》

· 《剪刀与女房东》

· 《大珠小珠落玉盘》

· 《舞蹈与舞者》

· 《我的寂寞是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