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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来稿 | 肖楚梦:文学翻译的过程就像擦拭水晶杯——读叶萌译《伯狄》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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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翻译的过程就像擦拭水晶杯,译者一点点擦拭之后,读者才得以窥见杯子原来的光辉。这样说来,叶萌译的《伯狄》已经是一个流光四溢的水晶杯了。它让我看到文学翻译还可以在还原原文气质上有更多可能,译者必须不断寻求突破,寻找更合适的文字做媒介,把原文带到读者面前。





文学翻译的过程就像擦拭水晶杯


——读叶萌译《伯狄》有感

肖楚梦




美国新锐小说家劳伦·格罗夫(Lauren Groff)在《伯狄》(载于《世界文学》2023年第1期,叶萌译)中讲述了一个关于性与美的启蒙,关于友情、宽恕、自我身份认同的故事,故事语言鲜活生动,叙事结构精巧,引人入胜。作家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也引领读者探索故事之外更丰富的世界。



这个故事最打动我的是里面人物与不同场景之间发生的关系。在书写不同空间的同时,空间中的人物呈现出不同的心境,叙事节奏也随之变化。比如小说开头设立在医院,面对一位将死的病人,表面的轻快之下,读者能感受到在空气中始终流动着一种紧张、沉重、肃穆、小心翼翼的氛围。直到大家一一作别伯狄,走出医院,小说中的角色和读者仿佛才能重拾呼吸。当尼可回忆起在湖边老度假屋内做保姆的日子时,作家用细腻的语言打造出一个干净、柔和、温馨、梦境一般的空间,细致到气味、质感以及人物的心理的描写,带给人物和读者一种“幸福的眩晕”体验。


叶萌的译文流畅自然,既能准确传达原文信息,又能呈现出原文的风貌,很大程度上再现原文的语气、节奏和张力,可谓“形神兼备”。此外,译者在翻译中的小巧思也令人惊喜,可见译者的独特用心。我想,《伯狄》这篇译文为“文学翻译究竟在翻译什么”这一问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回答。


文学翻译首先是一门关于语言的艺术。叶萌的译文的语言顾及到了语言艺术形式和意义两个方面,带领读者感受到原文作者语言的精妙绝伦。以下是两个例子:


原文:In high school, we called ourselves the E's. Our names all end in i-e.


译文: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管自己叫“伊们”。我们的名字全都以“i”音结尾


小说中伯狄(Birdie)是这样向医生介绍她的旧友麦洛迪(Melodie)和萨米(Sammie),而尼可(Nic)不在“伊们”其列。“伊们”在中文里有“她们”的意思,在读音上相似的同时也能指代文中的几位女孩,处理得十分巧妙。而后,在处理“i-e”这一英文拼写的问题上,译者把英文拼写上面的相同转化为汉字读音上面的共通,让即使不懂英文的读者也能明白“伊们”这个称呼的由来,出色地完成了译者的任务。



原文:We called you Nick hole.


译文:我们喊你“尼皆可夫”。


无独有偶,在这个词的翻译上,译者也力求再现原文风韵。“hole”本意指“洞穴”,是小说中女孩们取笑尼可的词汇,带有强烈的侮辱性意味。译者用“尼皆可夫”四个字进行转换,读者乍一看像一个外国人名,再一看又能明白说话人意在对尼可的私生活指指点点。相比于直译,这样的处理减少了读者的阅读障碍,读者读起来更加顺畅。


其次,我注意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时常把原文中的各种暗喻转化为明喻,语言富有创造力和表现力,人物马上变得活灵活现,画面感十足。我想这也是文学翻译的特殊性所在,在准确的基础上,译者要更多考虑译文的艺术性和美学效果。“忠实原文”也不仅是在语言形式上一一对应,更重要的是译文能做到还原原文的神韵,追求“形”与“神”的和谐统一。


原文:... and if Nic had been a superstitious woman, she might have said that behind Birdie’s shoulder, death had taken another vulture-step nearer.


译文:……如果尼可是个迷信的女人,可能会说,伯狄身后的死神像兀鹫一样又逼近了一步。


在原文中“vulture”放在“step”前面起到修饰作用,直译为“兀鹫一样的步子”。译者在此处对语式进行调整,把定语转化为状语,让读者马上就联想到兀鹫那阴鸷的眼睛和食腐动物的天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神在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原文:The other two were so desperate for love that one mutilated her face and the other couldn’t stop pumping out babies.


译文:那两个女人缺爱缺到一个把自己的脸改造得面目全非,另一个生孩子像打气,停不下来。


“pump”本意是“泵”,衍生出动词“打气”的意思,“pump out”指“不间断地大量生产”,此处译者用明喻的修辞还原出原文暗藏的含义。这句话本是尼可对他人腹诽,带着些许不忿与怒意。转化成明喻之后更加能表现尼可对所谓朋友们的态度,人物形象也更加鲜明。



从译文中我也看到了译者身上扎实的写作功底。在遇见长句的挑战时,译者能够按照汉语思维逻辑重整句子结构,进行灵活处理;在细节方面也格外注意,按照上下文转换富有英文特色的小词,避免了翻译腔对阅读的干扰。整体上而言,译者能贯通行文逻辑,弥合两种语言之间的缝隙,使译文逻辑合理,简洁明了。比如:


原文:Only Nic was the same as she’d been when they’d last seen her, just a little more droopy and wrinkled now...


译文:只有尼可还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只是皮肤松弛了点,皱纹多了点……


在这句话中出现了四个代词,其中三个都指代同一个人。译者在此转化为一个代词统领全句,使文章显得简洁通顺。此外,译者把后半句中的两个形容词转化为主谓结构,把抽象的形容词转化为具体的意象,更加贴近汉语的使用习惯。


原文:...when she saw the other three exchanging looks and repressing their smiles, and that old whip of their judgment snapped out of the darkness of time and stung her.


译文:……却看到另外三个人正忍着笑互递眼神,她们那根指手划脚的旧鞭子穿透昏暗的岁月啪嗒一声打来,刺痛了她。


译者把一个“when”灵活地转化成“却”字,既避免了翻译腔,又与下文之间形成紧密的联系。只添加“啪嗒一声”一个拟声词,配合原文中把他人的指手画脚比作鞭子,生动展示出这一画面刺伤了尼可,让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也充分说明尼可无法原谅自己昔日好友对自己的嘲笑。





其实,译文中像上述精彩的例子还有很多。文学翻译的过程就像擦拭水晶杯,译者一点点擦拭之后,读者才得以窥见杯子原来的光辉。这样说来,叶萌译的《伯狄》已经是一个流光四溢的水晶杯了。它让我看到文学翻译还可以在还原原文气质上有更多可能,译者必须不断寻求突破,寻找更合适的文字做媒介,把原文带到读者面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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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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