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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来稿 | 里尔克门下走猫:依赖生活而老去——读《世界文学》老年文学小辑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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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岁月和解没有任何的百验灵方,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我和社会的化合物,但当文学为我们显影人性幽微与生活张力,我们也许可以说,和解的第一步是:老去,我亦生活着。







依赖生活而老去
——读《世界文学》老年文学小辑有感



里尔克门下走猫




如果说2023年第一期《世界文学》的老年文学小辑给我们展现出重重乌云后一线阳光射入的图景,那么第二期的面貌要复杂得多,也更加难以言说得多。三篇小说和两篇具有论说性质的散文以相对和缓的速度,试图捕捉更多些生活细节,并且就像本辑的标题一样向我们抛出诱惑非常的话语:和岁月和解吧!


问题是,和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而我们又如何做到它?


《浮》和《老太太的白汁肉》提供了一对相反的例子。躺在温暖泳池里的老人任凭脑海里掠过人生的种种片段,并为自己的幸福和错失感到“一切皆浮”。女儿的出众美丽、丈夫的离世,对她来说是生命中重要的图景或瞬间,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在泳池中感到了“无拘无束的轻盈”,时间便定格在了那个水波荡漾的午后。同样以时间的静止为结局,《老太太的白汁肉》中的蕾蒙德则因为太执着于生活的这一份白汁肉而最终走向了绝望的深渊。


看上去,前者似乎是一种与岁月握手言和而专注当下的姿态,后者则是冲突的输家。然而,这些短暂的片段更让我们想要追问:然后呢?


蕾蒙德的轻生似乎早有线索,她的身体疼痛是一种折磨,周末要吃白汁羔羊肉是一种判决,她身上已经有抑郁的阴影在蛰伏——早晨醒来,病人对一切曾引起兴趣或喜爱的事物无动于衷。白汁肉更多地代表一种生活秩序,她做白汁肉既是一种传统和自我能力的证明,也是一种维持家庭秩序的努力。可能男人的电视声已经刺耳了太久,而大大咧咧的女儿对于每日受疼痛折磨的老人关心安慰只能让她陷入更无助的困境。那么,一次失误就已足够证明她已不再能承担曾经的家庭功能,且无力再在从女儿到祖母的序列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环境和家人不改变,可预见的未来她将仍然有无数个搞砸白汁肉的机会。




温暖的池水真的缓解了《浮》中那个老人内心的寒冷吗?老人虽然儿孙满堂,但儿媳们带来的新口味对她来说是一种“入侵”,她只能坦然接受。她也只能接受丈夫的离世,即使这让她感到八十岁以后的日子都过得受宠若惊且随时不确定方向。最让她挂心的子女还是女儿茉德,她感受到了女儿隐藏的不安,却因为顾忌儿子们没有询问。而心底深处的寒冷,在经过漂浮的过程后仍然是她心底不能抹去的感受。“一切皆浮”,那这些深深附着她的记忆又如何面对?在怅惘的氛围中,这句口号的可信度大打折扣,用温暖的池水逃避心底寒冷的做法也难以长久。


是的,我们总有割舍不去的东西,和解并不像想象中简单,有时需要一些外力相助——往往是来自代际的冲突。《末日号角》的年轻男孩夺走莱恩的手杖,轻佻、暴力、冒犯地攻击逝去妻子的墓碑,却让莱恩隐秘地释出一口浊气。一个“飙车,往你的血管或鼻孔里灌垃圾”的年轻人,可能来自一个同样混乱的家庭,他的所有下流质问都恰好暴露了莱恩最难以言表的伤痕。妻子是他最依赖的人,也是他最痛恨的人。然而,岁月本身又提醒他,包括读者,执着于那个开银色本田的人是谁已经没有意义,在虚幻的末日来临前,还得要为生活本身提前准备。




所谓和解,包括了如何面对生活的这一冲突。这个词语指向当下,却又代表一种“层层叠叠的错综身份”,过往岁月沉积的骨架还有不断涌入的变动,或是年老自我与年轻自我不断波动的关系。每位老年人都曾经年轻,每位年轻人都将老去。即使是姿态口吻都更为轻松的马克布森也在六十五岁之际回望并如数家珍他的文化记忆,并承认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时代印记。年长一些的读者不得不承认,即使现在可能是一个糟透了的电子垃圾时代,“年轻人”总是无处不在,并以各种方式在你的生活中点亮惊喜或惊吓,而这也是生活——尤其是衰老后——的常态。


波伏瓦的选择和马克布森相似,与年轻一代建立某种程度上的团结,并且承认衰老的存在。而作为女权主义者,琳恩·西格尔发现衰老文化同样也带有性别的差异,往往在外形、家庭等议题上对女性格外刻薄,或许同小辑的蕾蒙德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衰老代表着“依赖”,但与蕾蒙德不愿在家庭中做一个依附者、浮在水中的老人以逃避的姿态打造出无所依附的假象相反,莱恩的感情负担正是“依赖”了那个无礼的年轻男孩有所减轻,马克布森则坦然地利用银发一族所能得到的优待在城市中漫游,同时也温情地为年轻一代提供了“依赖”的港湾——经验或智慧同样是年老的优势。安妮·海瑟薇与罗伯特·德尼罗联袂主演的《实习生》中,安妮·海瑟薇所扮演的角色容貌艳光熠熠,但70岁的高龄实习生才是让人目不转睛的主角。在宏观上,一个让人能够放心依赖他人,为人提供可依赖的各种防护网的社会,也将是一个老年友好的社会。


衰老的实践永远是复杂的,因为衰老也不过是一个生活阶段,一种生活方式,是一颗果实达到盈满的一刻,而没有人能够完全概括生活,犹如概括他自己。和岁月和解没有任何的百验灵方,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我和社会的化合物,但当文学为我们显影人性幽微与生活张力,我们也许可以说,和解的第一步是:老去,我亦生活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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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言叶


配图: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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