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道理的人是什么样子？

这种人系什么领带？

他说起话来是否都是完整的句子？

他是否穿得很破烂？

他来自血的大海还是忘却的大海？

他身上有很大的盐味。

他是哪个时代的人？

他的脸色是否和泥土一样？

他是否做梦的时候才哭？

是否一直在这间房里胸口面对着墙壁？

是否总在和自己说话？

他大概住在一个老人租给他的房子里，

为了这间房付出了高额的租金。

他也许是从某个城市被流放到这里来的，

他的流放是否算件有趣的事？

如果算件有趣的事，

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赦免？

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大衣上那些斑点是怎么来的？

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你能不能告诉他，

所有的一切都决定于怎么去对待，

但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当他躬着身子走在街上的时候，

（因为他肩上扛着一个沉重的脑袋），

你认不认得他？

笛卡尔的火，帕斯卡的火，

灰烬和火，

夜晚点起了看不见的篝火。

这火不会破坏，却能创造，

它要恢复大火在五洲四海焚烧的一切：

亚历山大的图书馆，

罗马人的信仰，

新西兰小姑娘的呻吟。

它就像蒙古人的军队一样，

摧毁了木头和石头城池，

然后盖起轻便的房屋和看不见的宫殿。

它命令笛卡尔推翻旧的哲学，

创立新的哲学。

它会变成一把燃烧的树枝，

它要唤醒帕斯卡，

它要把大钟敲响，

然后用勤勉把它熔化。

你们见过它是怎么读书的吗？

它读了一页又一页，

读得很慢，

像刚学拼音那样。

火，这是赫拉克利特*的火，

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一位贪婪的使者，

一个吃了野果嘴唇变黑了的少年。

*赫拉克利特（公元前540—前480）,古希腊哲学家，曾提出宇宙论，认为火是一个有秩序的宇宙的基本物质要素。

我读一首中国诗，

它是在一千年前写的。

作者写的是雨，

这雨在一只小船的竹篷上下了一夜。

作者写的是平静，

他的心上终于获得了平静。

十一月，雾蒙蒙的天，

黄昏像铅一样地凝重，

这难道是一种巧合？

有个人还活在世上，

这难道是一个偶然？

诗人们总是把成就和奖励看得很重，

可是一个又一个的秋天过后，

那些骄傲的大树被剥掉了树叶，

它们还能留下什么？

恐怕只有在没有欢乐也没有悲哀的

诗中留下一点儿细微的雨滴声了。

只有洁净是看不见的，

夜晚、光亮和阴影在考察秘密，

把我们都忘了。

怕妨碍她生病的母亲休息   

她在暗处写字，

在绝望的驱使下写字，

这些字像彗星尾巴一样沉重。

她在暗处写字，

只有壁上挂钟的呻吟

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她把头低到纸上的时候，

这些字也仿佛昏昏欲睡。

她在暗处写字，

她很懂得这个并不年轻的女人，

就像懂得自己的笔那样。

夜晚对她表示怜悯，

城市清晨笼罩着玫瑰手指的朝霞，

出现了一座灰白色的监狱。

她睡着了，

但又被黑鸟唤醒，

哀怨和歌唱永无止息。

*雷•克雷尼茨基，波兰当代诗人，生平不详。

致切斯瓦夫·米沃什

生活不可捉摸，

只有在回忆中，

或者当它不存在的时候，

才露出脸面。

午后的时间不可捉摸，

饱含着水分、发出沙沙声响的树叶不可捉摸，

成熟的果实不可捉摸。

女人身上的绫罗绸缎不可捉摸，

虽然她们走在这条街的另一边。

孩子们的叫喊声不可捉摸，

虽然他们刚从学校里回来。

圆形的苹果不可捉摸。

树冠在空气的热浪中抖动，

耸立在地平线尽头的高山不可捉摸，

天上的彩虹不可捉摸，

一朵朵白云在天空中飞翔，

午后宝贵的时间不可捉摸，

我的生活，我的自由的生活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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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多变而恒永

文学孤独却自由

编辑：楚梦

配图：楚梦

版式：楚梦

终审：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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