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敏里主编《古希腊哲学史》第一卷中译本
这套中译本每一卷扉页里都印着汪子嵩先生2016年6月(距离他去世仅有一年半的时间)的题词:“德国哲学史家策勒的《古希腊哲学史》是古希腊哲学学科的奠基之作,中国学者有责任将它完整地翻译过来!”颤抖歪斜的手书让人感动,可见汪先生对这一译本的殷切期待,也代表了中国学界对这一译本的期待。
汪子嵩先生在扉页上的题词
但是大致读过这个译本之后,我的感觉是目前的这个中译本恐怕辜负了汪先生的期待,也辜负了中文读者的期待。下面,我会从翻译底本的选择、翻译的完整性、总序与各卷前言的内容,以及译文质量这几个方面来对这套丛书做一些评论,指出一些可以改进的方面,希望在这套书再版时能够有所改进,这也算是我为这项重要工作所尽的绵薄之力。
翻译底本的选择
策勒这套书的英译本质量不算很高,更重要的是英译本的底本也并非德文第6版,而是第2或者第3版(各卷情况有所不同),再将它们移译为中文,内容自然就会有更进一步的损失和偏差。而且即便是从英译本转译,本套著作中第五卷还没有使用最新的英文版。中译本依据的是O. J. Reichel在1870年出版的英译本,这个英译本的底本是1865年出版的德文第2版,而1880年,同一个译者根据德文第三版出版了“最新修订版”,在前一版的基础上增加了大约30页的内容,并增加了索引,这些内容自然也都没有得到翻译。
翻译的完整性
汪子嵩先生所托是把策勒的这套书“完整地翻译过来”,但这套《古希腊哲学史》的中译本距离“完整”这个基本目标尚有较大差距,所以这套书最好被称为策勒《古希腊哲学史》的“删减版”。
p. 47 前页注释7 | 柏拉图《美诺》81B的10行希腊文引文;品达《奥林匹克凯歌》II.68的7行希腊文引文 |
p. 47注释4 | 希罗多德的16行希腊文引文 |
p. 48注释1 | 恺撒《高卢战记》的3行拉丁文引文;狄奥多罗的6行希腊文引文 |
p. 60注释1 |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5行希腊文引文 |
p. 71注释1 | 狄奥多罗的3行希腊文引文;马可洛比乌斯的2行拉丁文引文和2行希腊文引文 |
p. 73注释1 | 《伊利亚特》的2行希腊文引文 |
p. 73注释2 | 《奥德赛》的2行希腊文引文 |
p. 75注释2 | 《奥德赛》的3行希腊文引文 |
p. 77注释1 | 梭伦残篇14的2行希腊文引文 |
p. 82 注释3 | 塞奥格尼斯的9行希腊文引文 |
第四,这套书保持了脚注里面很多人名和文献名的外文缩写(有时候是希腊文,有时候是拉丁文,有时候是德文、法文、英文等),而不是全都翻译成中文。主编对此的解释是:
这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这些理由其实大可商榷。首先,没有翻译出来的不仅限于文献名,而是包括了很多人名,而且不仅限于缩写,即便是策勒完整写出的人名和作品名,也经常没有翻译。其次,文献是古希腊哲学研究的基石,很多缩写会让读者不知所云——除非是非常专业的读者(我相信很多缩写对于这套书的译者来讲都很陌生)。再次,稍微翻看一下这套书的脚注,我们就会发现,译者们完全没有遵循保留全部缩写不加翻译的基本原则。那些译者很熟悉的缩写(比如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基本上都会翻译过来,只要稍微陌生一点的人名和作品名就一律不加翻译。下面是第一卷第一分册的前几页中的几个注释(方括号里的是笔者的补充):
p.3 | 没有翻译的人名是Thucydides[修昔底德],Herodotus [希罗多德],没有翻译的作品名是荷马的Margites[《马尔吉特斯》];翻译出来的作品名是《尼各马可伦理学》(虽然策勒用的是缩写Eth. Nic.) |
p.4,注释1 | 没有翻译的作品名是色诺芬的作品Mem.[《回忆苏格拉底》],Conv.[《会饮》],Cyrop.[《居鲁士的教育》]和伊索克拉底的作品Paneg. [《泛希腊集会演说》],而翻译出来的作品名是柏拉图的一系列作品。 |
p.5,注释2 | 没有翻译的人名是Sozomenus [索佐梅努斯]和Melito[梅里托],没有翻译的作品名是Hist. Eccles. [教会史](还有没翻译的拉丁文引文)。 |
p.19 | 同为古代作者,希罗多德、柏拉图、毕达哥拉斯、欧多克索等人的名字都翻译成中文,而Crantor[克朗托],Oenopides[奥依诺皮德斯]的名字却保留了英文不予翻译。 |
p.20 | 克莱门斯的Stromata [《杂论》]没有翻译 |
p.29,注释1 | 古代作者Megasthenes[麦加斯特尼],Aristobulus[阿里斯托布罗斯],Onesicritus[奥内西克里图斯],Nearchus[内阿尔库斯]的名字都没有翻译。 |
p.44,注释1 | 柏拉图的《蒂迈欧》标题翻译成中文,而普洛克洛斯的《蒂迈欧注疏》(in Timaeus)却没有翻译。 |
“总序”与各卷“前言”的内容
就译著而言,序言或前言的基本工作是介绍版本信息和翻译过程;更好的前言是介绍本卷的基本内容和写作特色;再好的前言还会介绍本卷的影响、学界对本卷的评价等更加具有学术价值的信息。但是通观现有的“总序”和六个“前言”,它们的体例不一、内容较为随意,也缺少学术价值。
第六卷(古希腊哲学中的折中主义流派史)前言(石敏敏撰,p. 2)这个过于简短的前言只介绍了策勒关于“折中主义”讨论的基本特点——并非没有原则,只是原则不够明确。作者并未关注学界对“折中主义”的严肃研究,反而望文生义地将“没有原则”当作学界共识,认为策勒可以帮助我们平衡这种观点。
翻译质量
因为卷帙浩繁,不可能一一列举,我的工作方式是在每位译者的译文中随便抽取某一章的第一页,然后从此页开始,对照作为翻译底本的英译本(个别地方核对了德文)往下读,看他们是否会在接下来的几页里达到10个错误的“指标”(这里的“错误”指明显的错漏或者严重到非常影响理解的表达问题,而前面提到的缩写、一般的表达不通顺等均不在此列)。[3]这些“案例”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也足以作为全书的缩影,让读者对全书的翻译质量感到担忧了。
现有译文(下划线表示存在翻译问题的内容) | 英文 | 正确译文(方括号内是错误原因分析) | |
1 | (p. 120倒数第2行起)科学倾向的这一分别因此便被带入到同伊奥尼亚部族和多里亚部族之间内在分别的联系之中……我们更进一步的时期划分是如何与这个观点联系在一起的,这已经被指出了 | This difference of scientific tendency is then brought into connection with the intrinsic difference between the Ionic and Doric tribes…How the further division of our period is then connected with this point of view has been shown already | 这样,科学倾向的差异就和伊奥尼亚部族与多里亚部族之间的内在差异联系在了一起……我们已经指出了对这个时期的进一步划分与这个观点之间的联系 【中文表达难以理解】 |
2 | (p. 120注释1)在其随后出现的Gesch. der Entwicklungen d. Griech. Phil. (i. 40)中,布兰迪斯放弃了这个观点…… | In his Gesch. der Entwicklungen d. Griech. Phil., which appeared subsequently, Brandis abandoned this view… | 在之后出版的Gesch. der Entwicklungen d. Griech. Phil. (i. 40)中,布兰迪斯放弃了这个观点…… 【翻译过于生硬】 |
3 | (p. 120倒数第2行)把这个体系描述成质料主义的,把那个体系描述成形式主义的,尽管它们在真理上追求的是同样的目的 | in describing this system as materialistic, and that as formalistic, while all in truth pursue the same end | 把这个体系描述成物质主义,把那个体系描述成形式主义,尽管它们事实上追求的是同样的目的。 【这里的materialistic和formalistic对应着7行以上的“与物质对应的形式”,应统一;in truth是很基本的英文表达,和“真理”无关】 |
4 | (p. 122倒数第11行)这两个体系都没有在这个方向上推进得更远 | But the two systems do not advance equally far in this direction | 这两个体系在这个方向上前进的距离不同 【理解错误,这句话说是说毕达哥拉斯学派没有埃利亚学派在抽象性上走得远】 |
5 | (p. 123第9行)是一且同一 | one and the same | 同一 【基本的英语习语】 |
6 | (p. 123第22-23行)定理……定律 | theorem…theorem | 定理……定理…… 【连续两行的同一个theorem翻译成两个不同的中文词】 |
7 | (p. 123,注释6)诚然,毕达哥拉斯学派承认不可感的本原,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自己完全限制在对自然的这一解释中。 | The Pythagoreans, it is true, admit non-sensible principles, but they nevertheless confine themselves entirely to the explanation of nature. | 诚然,毕达哥拉斯学派承认不可感的本原,但他们还是把自己完全限制在对自然的这一解释中。 【理解错误】 |
8 | (p. 125倒数第4行)任一分支的哲学家不必也应当按照出生属于该分支,而且这个条件在每一个人身上肯定不应当被坚持 | it is not necessary that the philosophers of either division should belong to it also by birth; and this condition certainly ought not to be insisted on in the case of every individual. | 任一分支的哲学家都不必然因为出生地而属于该分支,我们当然也不该坚持把这个条件用在每个哲学家身上 【理解错误;中文表达别扭】 |
9 | (p. 126第2段第5行)在伊奥尼亚这边,把赫拉克利特放在这一学派的早期哲学家之外是不正确的,因为他与阿那克西美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进步关系,像阿那克西美尼与阿那克西曼德所具有的那种关系那样。 | On the Ionian side, it is incorrect to place Heracleitus beside the earlier philosophers of that school, for he does not stand in a relation of simple progression to Anaximenes, as Anaximenes stands to Anaximander. | 在伊奥尼亚这边,把赫拉克利特放在那个学派的早期哲学家身旁是错误,因为他与阿那克西美尼之间并不是简单的进步关系,就像阿那克西美尼与阿那克西曼德的关系那样。 【理解错误,beside在这里是归入同一个学派,而不是从这个学派里排除出去,后半句强调的是赫拉克利特与伊奥尼亚学派的差别】 |
10 | (p. 126倒数第1行)但这个孤立的学说与其说是哲学的不如说是宗教的,不能被当成对费瑞库德斯在历史上的地位是决定的。 | but this isolated doctrine, which is rather religious than philosophic, cannot be taken as decisive for the position of Pherecydes in history. | 但这个孤立的学说与其说是哲学的不如说是宗教的,不能成为判定费瑞库德斯历史地位的决定性依据。 【理解错误】 |
第一卷 上册 第三章“埃利亚学派”,余友辉译,pp. 369-372
现有译文 | 英文 | 正确译文 | |
1 | (p. 369第4行)尽管所有这些文献到处都有脱漏,但它们仍然包含过多东西;而这一多余,至少对这个学派的创始者来说,比原始文献的稀缺对正确评价埃利亚学派学说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 Full of acunae as all these sources are, they yet contain too much and this superabundance has, at least in respect to the founder of the school, been more prejudicial to a correct estimate of the Eleatic doctrines than the scarcity of original documents. | 虽然所有这些文献都有很多脱漏,但是仍然包含了过于丰富的内容,这种过度的丰富性,相比原始资料的匮乏,对于正确评价埃利亚学派的学说造成了更加不利的影响,至少在评价这一学派创始人的思想时是这样。 【理解错误;中文表达别扭】 |
2 | (p. 369倒数第3行)我们拥有的以亚里士多德署名的那本著作 | We possess a treatise, under the name of Aristotle | 我们拥有一部归于亚里士多德名下的著作 【中文表达别扭】 |
3 | (p. 370第8行)这在作品本身当中得到清楚的证实:它的内容实质表明…… | This is clearly asserted in the work itself, and the contents are of such a nature | 这一点在作品中得到了明确的表达,并且内容的本质也表明…… 【这里说的是两层意思:一层是明确说了是麦里梭,另一层是从内容上判断也不会是别人】 |
4 | (p. 370倒数第6行)麦里梭正是第一个坚持那个“存在之一”的无限性的人 | Melissus who first maintained the unlimitedness of the One Being | 麦里梭是第一个坚持“唯一存在”无限性的人 【所有对One Being的翻译都是错的】 |
5 | (p. 370倒数第1行)它与古代证词的一致有助于澄清这一章节的内容。 | his harmony with ancient testimony serves to ratify the contents of this chapter | 它与古代证词的一致有助于认可[或确认]这一章节的内容 【理解错误,这里与“澄清”无关,是说保证这个内容确实是麦里梭的】 |
6 | (p. 370注释4倒数第7行)他对克塞诺芬尼的详细考察也少有已知的或可靠的东西。 | His detailed examination of Xenophanes…contains scarcely anything which is either not already known, or which is tenable. | 他对克塞诺芬尼的详细考察几乎没有任何超出大家都知道的或者站得住脚的东西。 【理解错误】 |
7 | (p. 371注释1倒数第8行)Kern, Qu. Xen. 42对此观点的反对是不相干的,它直接反对的是一种不应该由我来负责的对这一段话的解释。 | The objection of Kern, Qu. Xen. 42 to this opinion is irrelevant, and is directed against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passage for which I am not responsible. | ……它反对的并不是我对这一文本的阐释。 【理解错误,directed和“直接”无关;中文表达别扭】 |
8 | (p. 371注释1倒数第1行)被确切地当作亚里士多德著作提到 | is actually mentioned among the writings of Aristotle | 事实上被当作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提到 【基本英文表达】 |
9 | (接上页注释倒数第8行)或更有可能的,如在我看来的,与此书更早段落确切相联的这几个词ὥσπερ ό Zήνων,是被相信c.1 相关于芝诺的人加在这里的。 | or still more probably, as it seemed to me, that the words ὥσπερ ὁ Zήνων, which certainly relate to an earlier passage of the book, had been added by the person who referred c. 1 to Zeno. | 在我看来更有可能的是,ὥσπερ ὁ Zήνων这几个词显然与本书较早的一段文本有关,它们是由把c.1归于芝诺的人加上的。 【希腊文拼写错误;理解错误;中文表达别扭】 |
10 | (p. 372注释2第一行)Philoponus, Phys. B, 9是唯一一个说到亚里士多德有关巴门尼德的论述的文献:“人们说,他专门写了一本书来讨论巴门尼德的学说。” | Philoponus, Phys. B, 9 is the only authority who says that there existed a treatise on Parmenides attributed to Aristotle: … | Philoponus, Phys. B, 9是唯一说到有一部关于巴门尼德作品归于亚里士多德名下的权威文献。 【亚里士多德关于巴门尼德的论述有很多,关键是一部专门的作品;权威说法不同于一般文献,“一本书”的翻译过于现代】 |
第二卷 第七章“苏格拉底学说的主题:伦理学”,吕纯山译,pp. 92-93
现有译文 | 英文 | 正确译文 | |
1 | (p. 92标题)苏格拉底学说的主题 | The substance of the teaching of Socrates 德文Die sokratische Lehre ihrem Inhalt nach betrachtet: die Ethik | 苏格拉底学说的实质 【相对于前一章讨论的“方法”;如果根据德文翻译是“苏格拉底学说的内容”】 |
2 | (p. 92第1行)色诺芬提到,苏格拉底并不像以前的大部分哲学家那样谈论整个自然 | Socrates, says Xenophon, did not discourse concerning the nature of the All, like other philosophers before him. | 色诺芬提到,苏格拉底并不像以前的大部分哲学家那样谈论万有(或宇宙)的本性 【理解错误】 |
3 | (p. 92第5行)严格按照这样的看法,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甚至以直接的用途为标准来测试几何学与天文学这样的有关测量和航行的科学 | Quite in keeping with this view, the Socrates of Xenophon tests even geometry and astronomy by the standard of immediate utility, as being the knowledge respectively requisite for surveying and navigation. | 与这种看法一致,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甚至要用直接功利的标准来检验几何学和天文学,把它们分别当作测量和航行所必需的知识。 【理解错误】 |
4 | (p. 92倒数第5行)对此更进一步的说法是,苏格拉底认为这些探索是在浪费时间,甚至是不虔敬的;因为人绝不能完成神的伟大工作,神也不会有了解这些知识的欲望。 | To carry them further than this, he considers to be a useless waste of time, or even impious; for man can never come upon the track of the mighty works of the Gods, nor do the Gods desire that he should attempt such knowledge. | 更有甚者,苏格拉底认为这是毫无用处地浪费时间,甚至是不虔诚的,因为人绝不能从事神的伟大工作,神也不希望人去尝试这样的知识。 【理解错误】 |
5 | (p. 93第3行)这个断言难道不是很明显反对他自己的一个基本观点——所有知识同一的理念 | Would not such an assertion too manifestly contradict his own fundamental view, the idea of the oneness of all knowledge | 这个说法难道不是明显与他的基本观点——所有知识同一的看法——相矛盾吗? 【苏格拉底那里没有“理念”,idea与view同义】 |
6 | (p. 93第5行)甚至柏拉图见证了这一事实,即苏格拉底完全没有攻击自然科学,而只是平常待之 | Even Plato bears testimony to the fact that Socrates did not attack natural science in itself, but only the ordinary treatment of it | 甚至柏拉图也证明,苏格拉底并没有攻击自然科学本身,而只是攻击对待自然科学的通常方式 【理解错误】 |
7 | (p. 93第8行)因此,苏格拉底就如事实所呈现的那样,不具有对自然科学的特殊天赋,因此也对它没有任何程度的研究。 | Allowing, therefore, that Socrates, as was the fact, had no special talent for natural science, and hence did not study it to any great extent | 因此,苏格拉底事实上在自然科学方面没有特别的天赋,因此也没有很深入地研究它。 【基本英文表达】 |
8 | (p. 93第11行)贯穿整个自然的理智的普遍混乱的思想 | the thought of a universal diffusion of intelligence throughout the whole of nature | 理智弥漫在整个自然之中的思想 【理解错误】 |
9 | (p. 93倒数第5行)他一定只是打算,人们只应该走到这一步——一个辩证法基础已经被安全地放在自我意识的深处;所有其他的一定指大众的而非哲学的教育。 | He must have only intended that man ought not to reach into the distance until a critical foundation has been securely laid in the depths of his own inner life; or else it must have reference to popular and not to philosophical study. | 他一定只是想要让人们在内心深处安全地打下至关重要的基础之前不要走得太远,否则这一定是大众的而非哲学的教育。 【理解错误】 |
10 | (p. 93倒数第2行)很不幸,这种观点依赖于一个不能被支持的假设 | Unfortunately this view of modern writers rests on assumptions which cannot be supported | 很不幸,现代学者的这种观点建立在一些没有根据的假设之上。 【缺少内容,把复数翻译成单数】 |
第三卷 第十四章“老学园派:斯彪西波”,詹文杰译,pp. 40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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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 401第3行)雅典虽然丧失了其政治上的权势,但是在哲学气氛上仍然保持为希腊世界的中心,就个人在这方面的影响而言,柏拉图的贡献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 so far as an individual may be said to have contributed to that result, Athens owes it to him, more than to any one, that even after the loss of her political ascendancy, she still remained the center of all the philosophic aspirations of Greece. | 雅典虽然丧失了其政治上的权势,但依然是希腊所有哲学抱负的中心,如果说有一个人对那个结果做出了贡献,那么雅典最应该感激的就是柏拉图 【理解不准确】 |
2 | (p. 401注释1第9行)Amyklus……后者把他算作值得一提的数学家。 | Amycius……the latter among the mathematicians of merit | Amycius…后者把他看作优秀的数学家 【人名拼写错误;翻译不准确】 |
3 | (p. 402注释19行) 赫尔米亚斯(Hermias),Atarneus的王子 | Hermias, Prince of Atarneus | 赫尔米亚斯,阿塔纽斯的君主 【“王子”为误译,赫尔米亚斯是亚里士多德的保护人,Atarneu的君主;p. 406注释4把princes翻译成“王公贵族”也是错误的,也应为“君主”】 |
4 | (pp. 401-403注释) | ||
5 | (p. 404前页注释第3行)柏拉图建造的博物馆,也就是斯彪西波在其中展示美惠三女神雕像的地方……可能就处于花园之中。 | The Museum, also erected by Plato, in which Speusippus exhibited pictures of the Graces…perhaps stood in the garden. | 柏拉图建立的缪斯的圣所,也就是斯彪西波在其中放美惠三女神画像的地方,或许就在花园中。 【理解错误,柏拉图那个时代没有“博物馆”这样的机构,Museum的意思是“缪斯的圣所”】 |
6 | (p. 405前页注释第1行)阿摩尼乌斯也说,在公元前335年,当亚里士多德来到雅典时…… | Ammonius also, V. Arist. p. 11, West; cf. Hermipp. apud Diog. V.2 says that in 335 when Aristotle came to Athens… | 【漏掉了划线部分的内容】 |
7 | (p. 406注释3第一行)我们看到关于色诺克拉底多方面性格的记载:认真、克己、简朴、清廉、热爱真理、尽职尽责 | We have many traits recorded of Xenocrates’ earnestness, austerity, contentedness, integrity, love of truth, and conscientiousness | 我们有关于色诺克拉底很多品格特征的记载,比如认真、克己、知足、正直、爱真理、尽职尽责 【翻译不准确】 |
8 | (p. 407注释1第2行)这里提到了关于柏拉图的著名表述:“色诺克拉底,献给美惠女神的人”(Ξενόκρατες, θῦε ταῖς Χάρισι)还谈到色诺克拉底与亚里士多德,“一个需要鞭策,一个需要缰绳”,“一个像驴,一个像马”。 | wehre are the well-known expressions of Plato: Ξενόκρατες, θῦε ταῖς Χάρισι, and about Xenocrates and Aristotle: ἔφ᾽οἷον ἵππον οἷον ὄνον ἀλείφω, and τῷ μὲν μύωπος δεῖ τῷ δὲ χαλινοῦ | 这里提到了柏拉图的著名说法:“色诺克拉底,去给美惠女神献祭”,还谈到了色诺克拉底与亚里士多德:“我要激励怎么样的一头驴去面对怎样的一匹马”,“一个需要马刺而另一个需要马勒”。 【希腊文理解错误】 |
9 | (p. 411注释3第3行)所以他不可能比波勒莫年轻太多,顶多是10岁左右。 | he cannot, therefore, have been more than a year younger than Polemo. | 所以他不可能比波勒莫年轻超过一岁。 【理解错误】[4] |
10 | (p. 411注释3第5行) 他与阿尔凯西劳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为其赢得了学园的继承权,还给其留下了不少财产…… | With Arcesilaus, who he won over for the Academy, he lived in the most confidential connection, and left him a considerable property | 他为学园赢得了阿尔凯西劳,并与阿尔凯西劳有着非常私密的关系,还给他留下了不少财产…… 【理解错误;这里说的是克朗托把阿尔凯西劳从漫步学派那里争取到了学园派,与成为主持无关;并且暗示克朗托与阿尔凯西劳的恋人关系】 |
第四卷 第三章“亚里士多德著作的历史与顺序”,曹青云译,pp. 100-102
现有译文 | 英文 | 正确译文 | |
1 | (p. 100第9行)这个故事的作者们告诉我们塞奥弗拉斯特之后的漫步学派既不知道这位哲学大师的主要著作…… | From this story the writers named argue that to the Peripatetics who followed Theophrastus, not only the master's chief works, | 从这个故事里,前面提到的作者主张,那些塞奥弗拉斯特之后的漫步学派成员既不知道老师的主要作品…… 【“前面提到的作者”指斯特拉波和普鲁塔克;对于漫步学派成员来讲,亚里士多德不是哲学大师,而是他们的“祖师爷”】 |
2 | (p. 100注释1第6行)因此,他在罗马工作的时期应当是这个世纪的中叶,即便他可能活到了这个世纪的后三分之一。 | His work at Rome could not, therefore, have extended very far beyond the middle of the century, even though he perhaps lived on into the last third of it. | 因此,他在罗马工作的时期不可能超出这个世纪中间很多,虽然他可能活到了这个世纪的后三分之一。 【不太准确】 |
3 | (p. 100注释1倒数地3行)他死于某个奥林匹亚的第三年,但很遗憾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奥林匹亚年 | He died…in the third year of an Olympiad the number of which has unfortunately been miswritten. | 他在某个奥林匹亚周期的第三年死去,但是遗憾的是记载中的那个奥林匹亚周期是错误的 【理解错误】 |
4 | (p. 101接上页注释第1行)然而,普鲁塔克无疑也是从斯特拉波那里得到的信息。普鲁塔克没有记录安德罗尼柯从提兰尼俄那里得到了亚里士多德著作的抄本,他出版了它们,又写了τοὺς νῦν φερομένους πίνακας(现存抄录册)。普鲁塔克或许是从他所知的其他资料中把这册子添加进去的,或许是从斯特拉波(参见Stahr. Arist. ii.23)的历史著作中得来的(苏拉在雅典居住期间的一次事件之后,这些历史著作立即就流传开了)。除了斯特拉波的证据,我们没有任何有关阿珀里康发现这些书籍的其他资料(Heitz, Verl. Schr. 10)。 | The latter, however, undoubtedly gets his information from Strabo. The only thing the latter does not give is the remark that Andronicus obtained copies of the Aristotelian works through Tyrannio, published them, and wrote the τοὺς νῦν φερομένους πίνακας. Plutarch may have added this from what he knew from other sources, or also (as Stahr supposes in Arist. 22) from Strabo's historical work (made use of immediately afterwards for an incident in Sulla's residence at Athens). We have no right to suppose (Heitz, Verl. Schr. 10) a source for his information about Apellico’s discovery of books, independent of Strabo. | 然而,普鲁塔克无疑也是从斯特拉波那里得到的信息。斯特拉波唯一没有记录的就是安德罗尼柯从提兰尼俄那里得到了亚里士多德著作的抄本,出版了它们,并撰写了τοὺς νῦν φερομένους πίνακας(现存作品目录)。普鲁塔克或许从他所知的其他资料中增加了这个信息,或许是从斯特拉波的历史著作中(Stahr猜测是Aris. ii.23)(普鲁塔克紧接着就使用了这部作品里提到的苏拉在雅典居住时的一个事件)。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像Heitz, Verl. Schr. 10认为的那样)他还有独立于斯特拉波的资料去记录阿珀里康发现这些著作的事情。 【主语错误;普鲁塔克增加不是“册子”,而是斯特拉波没有写到的关于安德罗尼柯的信息;后面理解都不准确】 |
5 | (p. 101接上页注释,第10行) 缺少10行希腊文,导致上下文意思无法衔接。 | ||
6 | (p. 101接上页注释,第11行)如果我们把“年轻的漫步学派”限制在安德罗尼柯的那些前辈中,他们能够使用阿珀里康和提兰尼俄看到的版本;但是否有人能够指出存在这样一些人——他们不为我们所知,但是他们发展了漫步学派的学说又非常了解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我们有理由认为安德罗尼柯应当是这样的人。 | if we limit the ‘younger Peripatetics’…to those predecessors of Andronicus who were able to use the editions of Apellico and Tyrannio, and it is very questionable whether anyone could attribute to these men, who are quite unknown to us, an improvement of the Peripatetic doctrine, and a closer insight into Aristotle, such as might with reason be ascribed to Andronicus. | 如果我们把“更年轻的漫步学派成员”限定在安德罗尼柯之前又可以使用阿珀里康和提兰尼俄编辑的版本的人们,那么我们恐怕不能指望这些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中间,有人可以像安德罗尼柯那样改进漫步学派的学说,同时又非常了解亚里士多德。 【阿珀里康和提兰尼俄是作为编辑被提到的,没有人可以直接使用阿珀里康看到的残破的版本;后面的理解不准确】 |
7 | (p. 101接上页注释倒数第2行) 因为前者的观点与他自己的观点不同,而后者的观点与年轻的漫步学派的观点不同 | the former would have taken a different view of his own edition, and the latter of the younger Peripatetics | 前者会对自己的版本持有不同的看法,而后者会对年轻的漫步学派成员持有不同看法 【理解错误;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提兰尼俄不会像后世学者一样对自己编辑的版本大加否定,波埃图斯会更加看重那些年轻的漫步成员的观点,而不是不予置评】 |
8 | (p. 102倒数第6行)并且提兰尼俄正在苏拉缴获的图书馆里工作 | Tyrannio was working among the literary booty of Sulla | 提兰尼俄正在苏拉的文学战利品中工作 【理解不准确,怀疑把literary看成了library】 |
9 | (p. 102注释3)因为,当Athenaeus或他的介绍者说奈留斯的整个图书馆被带到了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这可能是一个不准确的描述,正因为它是不准确的,相反,它在v.214中说阿珀里康拥有的不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而是他的图书馆。 | For when Athenaeus, or the epitomiser of his introduction, ibid., asserts that the whole library of Neleus was taken to Alexandria, this may easily be an inexact expression, just as it is inexact, in the opposite way, when, in v. 214, he makes Apellico possess not the works, but the library of Aristotle. | 因为,当Athenaeus或者他的导论的摘要作者说奈留斯的整个图书馆被带到了亚历山大里亚,这很可能是一个不准确的描述,就像在v. 214他说阿珀里康拥有的不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而是他的图书馆也是不准确的,但是以相反的方式 【理解不准确】 |
10 | (p. 102最后一行)后来的编辑者们也从未觉得他的文本有任何约束力,即使斯特拉波的故事是正确的,这可能是这个故事的唯一来源。 | Later editors did not in any way feel themselves bound by his text, though if Strabo were right, it could be the only authentic one. | 后来的编辑们也从未觉得自己受制于他的文本,虽然假如斯特拉波是正确的,这就是唯一真实的文本。 【理解错误】 |
第六卷 第五章“公元前一世纪的漫步学派”,石敏敏译,pp. 78-82
现有译文 | 英文 | 正确译文 | |
1 | (p. 79倒数第2行)公元前一世纪后半叶 | in the second third of the first century before Christ | 公元前一世纪的中间三十年 【理解错误】 |
2 | (p. 79正文最后)语法学家提兰尼俄为他提供了方法 | for which Tyrannio the grammarian furnished him with the means | 语法学家提兰尼俄为他提供了可能(或途径) 【提兰尼俄并不是为安德罗尼柯提供的方法,而是给他提供了可供编辑的文本】 |
3 | (p. 79注释4倒数第6行、倒数第4行)厄律尼乌斯……埃里姆纽斯 | Erymneus……Erymneus | 厄律尼乌斯……厄律尼乌斯 【同一个人名相隔两行翻译不一致】 |
4 | (p. 79注释5第2行到下一页第1行) 两次把正文统一译为“安德罗尼柯”的名字译为“安德罗尼库”(甚至同一个注释后面都是正确的) | ||
5 | (p. 80注释1第3行)收集了一套著名藏书 | collected a famous library | 建立了一个著名的图书馆 【翻译不准确,收藏的不是“一套书”】 |
6 | (p. 80注释4第1行)其中最常引用的是他对《范畴篇》的阐释……辛普里丘……似乎认为安德罗尼柯的这篇作品只是一种改写(“安德罗尼柯的《〈范畴篇〉释义》改写了《范畴篇》中的一卷”) | Of these his exposition of the categories is most frequently quoted… Simplicius seems to describe the work of Andronicus as a mere paraphrase (Ἀνδρ. παραφράζων τὸ τῶν Κατηγοριῶν βιβλίον) | 其中最常被引用的是他对诸范畴的阐释……辛普里丘似乎认为安德罗尼柯的作品不过是复述(“安德罗尼柯复述了那一卷《范畴篇》”) 【作品与问题不同;用“改写”翻译paraphrase不准确,这个词的意思是用自己的话复述;《范畴篇》只有一卷】 |
7 | (p. 81前页注释第6行)Πάθος的定义可能出自某篇对《尼各马科伦理学》的注释。 | The definition of πάθος, ap. Aspas. in Ethi. N (infra, p. 118, 3) is taken, perhaps from a commentary on the Ethics. | 来自阿斯帕西乌斯(Aspasius)的《〈尼各马可伦理学〉评注》的πάθος定义(118注释3)或许来自他对《伦理学》的注释。 【漏译重要内容,“他”指安德罗尼柯】 |
8 | (p. 82接上页注释第6行)所以它基本上相当于使灵魂屈就身体,与身体和谐一致 | so that it coincides in the main with the reduction of the soul to the harmony of the body | 所以它大体上是将灵魂还原为身体的和谐 【理解错误】 |
9 | (p. 82注1第9行)或许斯特拉波使用了他在罗马的教导 | Perhaps Strabo may have availed himself of his instructions in Rome | 或许斯特拉波在罗马接受了他的教导 【理解不准确】 |
10 | (p. 83前页注释第5行)根据辛普里丘(De An. 69, b)关于他反对不朽所告诉我们的信息,有一篇对《论灵魂》的注释(尽管没那么确定) | an exposition of the books on the soul (though less certainly) from what Simplicius (De An. 69, b) tell us concerning his objections against immortality. | 从辛普里丘告诉我们的关于他如何反对不朽性的内容看(De An. 69, b),还有一篇对论灵魂各卷的注释(尽管没那么确定) 【中文表达别扭】 |
结语
最后我想说,在翻译难以进入各种“考核”视野的今天,能够邀集众多专业学者共同翻译像策勒这样的学术巨著无疑是一项壮举——编者和译者的“苦劳”肯定是有的。但有鉴于如今古希腊哲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较以往都有了很大的提高,研究者和读者也已经具备了较强的外文阅读能力,在时间如此宝贵的今天,集众人之力去翻译一套德文哲学史著作的英译本,却又未能在评价和研究方面做出贡献,甚至在最基本的文字翻译和语言理解方面都屡出差错,“功劳”恐怕就很难说了。我们今天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学术翻译,我们又能为当下和未来的读者提供什么样的学术翻译,这可能是每一个从事相关工作的学者、译者和编者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注释
* 本文初稿在2021年10月在山东大学举行的“翻译与研究:中国学界的西方古典研究方法论问题”研讨会上报告过,感谢参会学者和几位朋友提出的修改意见和建议。
作者简介
刘玮,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伦理学与道德建设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兼职研究员,主要研究古希腊哲学、西方伦理学。
(编辑:刘枢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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