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9日，“欧洲文学互鉴：文艺复兴、古典主义与巴洛克戏剧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大学外文楼成功举办。本次会议由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和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德语文学研究分会联合主办，吸引了来自北京大学多个院系以及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华北电力大学等高校和科研单位的众多师生积极参与，场面热烈，反响盛大。

在会议开幕式上，北京大学德语系主任胡蔚长聘副教授对与会来宾表示热烈欢迎和诚挚感谢。随后，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德语文学研究分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李永平研究员和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谷裕教授分别致辞。李永平会长简要回顾会议缘起，衷心肯定并感谢谷裕教授从构想到筹备的全程付出，预祝会议圆满成功。谷裕教授则从会议题解切入，指出国内德语巴洛克戏剧研究尚存空白，并阐明本次会议的宗旨：16、17世纪作为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阶段，其文学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会议旨在探讨戏剧在承接古典人文传统、吸纳民间演剧经验及跨区域互动中的独特价值，深入剖析这一时期的政治历史剧作如何反映当时的欧洲思想。同时，通过厘清近古欧洲的社会思潮脉络，有助于人们更好理解当下世界的政治议题和走向。

图 | 开幕式主持人胡蔚长聘副教授

图 | 李永平会长为开幕式致辞

图 | 谷裕教授为开幕式致辞

开幕式结束后，会议分设四场主旨报告单元，共十位学者进行报告。

第一报告单元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徐畅研究员担任主持。

图 | 第一报告单元主持人徐畅研究员

首先发言的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暨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的张沛教授，题目为“欲望、幻觉和游戏：仲夏夜之梦的解析”。张沛老师从莎士比亚经典剧作《仲夏夜之梦》第5幕第1场开篇的一段台词入手，探讨了其中展现的三组关系：疯狂与爱欲、爱欲与诗歌、诗歌与疯狂。随后，张沛老师结合“波顿的梦”（Bottom’s Dream）以及“戏中戏”情节，深入分析了该剧的戏剧主题与元戏剧特性。他指出，若将“戏中戏”视为一个没有“底”的梦——没有“波顿”（Bottom）的“波顿之梦”，那么莎士比亚便是这个梦的制造者和展示者。这个梦，是一个关于爱欲、幻觉与游戏的“仲夏夜之梦”，也可以被视为“莎士比亚的梦”。张沛老师强调，所有读者都分享并见证了这个梦，或者说，莎士比亚让我们成为了同一个梦境的“同梦中人”。

图 | 报告人张沛教授

来自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王建教授第二位发言，题目为“从莎士比亚谈起——欧洲视角下的德国流动戏班源流考”。王建老师聚焦于欧洲近代戏剧表演职业化的源头——戏班机制的形成，并探讨了流动戏班对这一进程在欧洲发展的推动作用。作为后来者，德国的流动戏班深受欧洲各国戏剧文化的影响，其中以英国流动戏班为主要影响源。王建老师以莎士比亚戏剧在德国的接受为切入点，回溯了这一传播过程的四个维度：谈论、改编、翻译和舞台上演。报告分析了为何历史选择这种传播形式，以及其发源于英国的原因，细致勾画了这一影响链条的关键环节。王建老师还介绍了与莎士比亚戏剧相关的主要剧团及其机制，揭示了这一传播过程中的欧洲特色要素，展示了英国戏班如何在德国“入乡随俗”，剧本被翻译成德语、表演形式适应本地观众需求，并促成了德国本土流动戏班的兴起，从而形成了兼具传承与创新的独特戏剧传统。

图 | 报告人王建教授

第二报告单元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张晖副研究员担任主持。

图 | 第二报告单元主持人张晖副研究员

首先发言的是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法语系的罗湉副教授，题目为“巴洛克时代的‘世界剧场’隐喻”。罗湉老师的报告从“隐喻”概念的阐释入手，指出“世界剧场”（Theatrum Mundi）这个平常的隐喻历史悠久，其内涵在历史的演变中呈现出多元且复杂的动态发展，折射出不同时期思想传统的重构。罗湉老师详细梳理了这一隐喻的演变过程，强调它在巴洛克时代欧洲文学中的重要地位，并指出在各国文学中均可发现与之相呼应的表现，而在法国文学中，尤其展现了独特的形式。报告指出，戏剧对这一隐喻的吸纳与转化与其他文体有所不同，除了常见的“人生如戏”层面的类比外，更引出了戏剧艺术与世界万物的深层同构性，并通过灵活运用嵌套与镜像技巧，拓展了“世界剧场”的喻义。罗湉老师以17世纪法国戏剧宗师高乃依的《喜剧幻象》为例，探讨了该隐喻对法国巴洛克风格戏剧的结构性影响，并分析了这种文学隐喻如何侵入现实世界。

图 | 报告人罗湉副教授

来自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西班牙语系的范晔副教授第二位发言，题目为“卡尔德隆《人生如梦》中的第一个词”。范晔老师的报告从西班牙巴洛克戏剧的集大成者——卡尔德隆的代表作《人生如梦》中的第一个词“Hipogrifo”出发，考察该词作为神话生物的字面意义（骏鹰）、语境中的指涉意义（马），以及其中蕴含的托寓义。此外，报告还涉及剧中人物的自身矛盾冲突，进一步丰富了对该作品的解读。范晔老师展示了17世纪典型的西班牙剧院及该剧上演的具体场景，帮助师生更好地理解戏剧的文化背景与演绎氛围。通过对剧中“水、火、土、风”四大元素的分析，结合对“鹰之梦”的解读，范晔老师探讨了这部经典剧作如何反映多样的思想传统与时代思潮。报告以小见大，揭示了卡尔德隆的戏剧如何通过细节缝隙展现巴洛克戏剧的核心思想，透视西班牙巴洛克戏剧犹如“风月宝鉴”般的独特风格。

图 | 报告人范晔副教授

会议的下半场首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西班牙黄金时代及卡尔德隆戏剧专家陈众议研究员致辞。陈众议老师高度评价了此次学术研讨会的创意，并将巴洛克文艺比作一个任性的“第三者”——其兴起不仅有特定的历史背景，还改变了文艺复兴初期的走向。陈众议老师指出，随着时间推移，人们重新认识到巴洛克文艺在保守中所蕴含的开创性，并借此对现代性进行了深刻反思。如今，重新审视巴洛克文艺具有重要意义，尤其对中国的文艺发展具有借鉴价值。陈众议老师提到，当下网文和短剧的盛行让文学生态仿佛回到了文艺复兴初期和中期的欧洲，市场一味迎合大众趣味，长此以往，可能导致传统的沦亡。他认为，巴洛克文艺正是一种对传统价值的重新拥抱。最后，陈众议老师赞叹，此次研讨会规模宏大，各专业学者齐聚一堂，是不可多得的盛事。

图 | 陈众议研究员致辞

第三报告单元由北京大学德语系主任胡蔚长聘副教授担任主持。

图 | 第三报告单元主持人胡蔚长聘副教授

首先发言的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彭磊教授，题目为“《威尼斯商人》中的商业社会与伦理秩序”。彭磊老师指出，在莎士比亚的笔下，威尼斯是一个商业自治的共和国，崇尚法治，具有开放包容的精神，且威尼斯人与外邦人、基督徒与异教徒的权利都能得到法律的保障。然而，莎士比亚更多地揭示了贸易至上带来的问题——人成为契约社会中的一部分，进而引发了法律与人性之间的矛盾与困境，基督教的人性观也在逐渐瓦解。商业鼓吹个人欲望的自由，但过度的个人自由导致人的堕落，坠入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威尼斯的法律虽保障公民与外邦人的个体权利，却忽视了德性层面的考量。彭磊老师进一步分析了安东尼奥这一角色，指出他既是关心朋友的商人，又是仁慈的基督徒，还是慷慨的古罗马人，然而这些身份的交织并未能支撑起他的信仰。最后，贝尔蒙特作为威尼斯的对立面，象征着一个理想世界——一个没有商业和冲突的地方。

图 | 报告人彭磊教授

来自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卢白羽老师第二位发言，题目为“欧洲宫廷批判传统视野下的‘市民悲剧’《爱米丽雅·迦洛蒂》”。卢白羽老师为莱辛的《爱米丽雅·迦洛蒂》提供了一种反传统的解读，探讨了如何在宫廷环境中理解市民悲剧。卢白羽老师指出，莱辛并非单纯站在市民的立场批判宫廷，而是对市民阶层自身的批判视角进行反思。剧中的宫廷批判话语承袭自文艺复兴以来的人文主义宫廷批判传统，强调君主的局限性，指出君主也是凡人，犯错的后果往往更为严重，因此更需要对君主进行教育。报告还分析了剧中宫廷与乡村的对立与反思，卢白羽老师认为，莱辛对宫廷批判传统的看法是：隐居生活不一定能带来幸福，重要的是避开软弱和恶习。同时，乡村生活也有其代价，代表了理想的困境，剧中人物阿皮亚尼的犹豫正是这一点的体现。

图 | 报告人卢白羽老师

第三位发言的是华北电力大学外国语学院的王珏老师，题目为“罗恩施坦中道思想的探源与解析‌”。王珏老师的报告聚焦于德国17世纪剧作家罗恩施坦的“中道”思想，探析其如何借鉴古代至近代早期的思想传统，以回应他所处时代的国家理性话语。罗恩施坦的“中道”思想植根于亚里士多德的“中道”和托马斯·阿奎那的“节制”德性伦理传统，并在近代早期国家理性话语的张力中，融合利普修斯、格拉西安和法哈多的“审慎”学说，最终构建出一个以“中道”为核心、“审慎”为实践方法的政治伦理框架。在悲剧《克里奥帕特拉》中，罗恩施坦通过对立性人物的塑造，突出展示了“中道”失衡所带来的政治伦理后果。在“机运—德性”的传统母题中，罗恩施坦意图通过“审慎”应对“机运”，以维持“中道”的政治伦理意涵。王珏老师指出，罗恩施坦的“中道”思想不仅回应了近代早期国家理性话语中的伦理困境，也体现了他重申古典实践智慧的尝试。

图 | 报告人王珏老师

第四报告单元由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德语文学研究分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李永平研究员担任主持。

图 | 第四报告单元主持人李永平会长

首先发言的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暨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的卢意芸博士后，题目为“再议‘古典的’与‘浪漫的’——从德国早期浪漫派对莎士比亚与卡尔德隆的接受谈起”。卢意芸老师从德国早期浪漫派对莎士比亚与卡尔德隆的接受切入，探讨了“古典”与“浪漫”之间的碰撞。德国早期浪漫派（即耶拿派）大力吸收欧洲各国文学资源，构建其诗学理论，其中莎士比亚与卡尔德隆成为“浪漫诗”的典范。二者作品中的“浪漫性”被用来对抗当时盛行的新古典主义——在耶拿派看来，以法国诗为代表的新古典主义并不具备真正的“古典性”。因此，耶拿派既推崇、研习莎士比亚和卡尔德隆等人的作品，又批判以法国诗为代表的新古典主义和启蒙理性，这背后蕴藏着他们对于独立的德意志民族文学的渴望。此外，尽管卡尔德隆与莎士比亚皆具“浪漫性”，卡尔德隆作品又因其浓厚的宗教色彩而区别于后者。这一差别涉及浪漫派诗学中的宗教因素以及与此相关的哲学维度。

图 | 报告人卢意芸博士后

来自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徐旖博士后第二位发言，题目为“格吕菲乌斯的自然法思考：《大义凛然的法学家》中的良心、正义与帝国政治”。徐旖老师通过戏剧《大义凛然的法学家》，探讨了17世纪德国巴洛克戏剧家格吕菲乌斯的自然法观念。剧中，罗马法学家帕比尼安因坚守良心，拒绝为皇帝的弑亲罪行辩护，最终为正义美德与神性法律“殉道”，由此获得永恒的荣耀。而与之对立的“暴君”巴西安，则因追逐尘世权势、亵渎自然法，最终遭受良心啃噬，落得生前君权颠覆、死后无尽折磨的报应。徐旖老师指出，格吕菲乌斯借助传统的宗教“殉道剧”形式与广为人知的历史故事，生动再现了欧洲近代早期有关权力与正义关系的自然法讨论浪潮。结合博丹、梅兰希通、格劳秀斯等思想家对帕比尼安生平事迹的经典评述以及戏剧家的法学教育背景，徐旖老师分析了格吕菲乌斯如何从帝国视角出发，讨论良心在政治行为中的重要性，批判自马基雅维利主义传播以来政治与道德脱节所带来的权力滥用、道德沦丧及政治动荡等潜在后果。

图 | 报告人徐旖博士后

最后发言的是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的谷裕教授，题目为“德语区巴洛克戏剧中的君主形象与17世纪国家理论”。谷裕老师的报告聚焦于德语区巴洛克戏剧中的君主形象，以及背后的17世纪国家理论和信仰纷争。16至17世纪，欧洲围绕政治神学、政治哲学和政治法学展开了关于国家理论的广泛讨论，推动了近代政体形式的发展。德语区由于存在新旧教分立、帝国与邦国共存、教权与世俗权力交织的独特格局，在国家理论的讨论中呈现出丰富的多样性。谷裕老师以耶稣会戏剧《君士坦丁大帝》和西里西亚雅剧《被弑的国王》为例，分析了这些戏剧中所塑造的君主形象，并从君权与教权的关系、君权的性质与来源、政治与道德等问题入手，探讨了其所代表的罗马公教、路德教国家理论及国家理性思想。通过对比不同的君主形象，谷裕老师展示了不同国家理论之间的对峙与冲突。

图 | 报告人谷裕教授

在精彩纷呈的主旨报告后，会议迎来圆桌讨论环节，由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德语文学研究分会常务副会长、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黄燎宇教授担任主持，全体与会学者共同参与讨论。

图 | 圆桌讨论主持人黄燎宇教授

黄燎宇教授高度评价此次研讨会为一场跨语种、跨学科、跨专业的盛会。罗湉副教授赞叹，此次会议开辟了全新的视角，拓宽了学术研究的边界。张沛教授结合自身研究，提出莎士比亚作品在不同文化语境中的多重解读，强调文学研究应从历史时空条件出发，采用跨学科、跨文化的视野进行深入剖析。范晔副教授和彭磊教授均表示，此次研讨会使他们从全新视角审视本专业的研究对象，收获颇丰。王建教授则聚焦受众差异，探讨德国巴洛克戏剧与莎士比亚戏剧的创作背景和受众定位，揭示两者在文化传播中的不同路径。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孟宪实教授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探讨了中国历史与西方文学的关联，指出国家理论在西方巴洛克时期和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繁荣发展都源于社会转型的特殊背景，强调将文学作为史料引入历史研究的重要意义。李永平会长指出，巴洛克时期值得关注的两个特点：一是思想上对相似性的追求，二是讲求万物互通的泛神论哲学，强调这一时期的思想内涵对当代研究的启示。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姜雪助理研究员结合本雅明研究，阐述了戏剧与历史的关系，指出在本雅明史观中，戏剧是历史的重现，历史戏剧般上演，在巴洛克帝王剧中，君主就代表了历史，揭示文学研究背后蕴含的历史观念。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安尼副教授提及两战之间格拉西安的《智慧书》在社会结构变动时的流行，指出其在社会变革中的疗愈作用，强调文学作品在历史变迁中的独特价值。最后，胡蔚长聘副教授结合个人经历，指出17世纪德语文化区汇聚了多元传统，强调只有深入历史语境，才能把握当时文学的丰富性与本质特征。

此次学术研讨会成果丰硕，来自德语、法语、西班牙语以及比较文学领域的学者们汇聚一堂，围绕文艺复兴、古典主义与巴洛克戏剧展开了深入的交流与讨论。与会学者以莎士比亚、卡尔德隆、格吕菲乌斯、罗恩施坦等经典剧作家为研究焦点，通过文本细读、历史语境还原及跨文化比较等多元视角，立体呈现了16、17世纪独特的文学风貌与人文思潮嬗变。期待在未来的学术活动中，能够延续这一合作与交流的良好契机，与各位同仁共同推动我国外国文学研究迈向新高度。

撰稿｜周奕晨、周岚浩譞

摄影｜应林琪、张堰婷

统筹｜徐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