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贝亚罗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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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诺顿的诗人编辑
徐 翔
提起诺顿出版公司，国内的读者一定不会陌生。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诺顿出版公司出版了一套闻名世界的文选集，这就是行销至今，销量超过两千万册的《英国文学教程》（English Literature Course)，其中包括《诺顿文选》（Norton Anthologies）和《诺顿评论集》（Norton Critical Editions）等我们熟悉的文集。其实，在美国，诺顿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出版公司。然而在强手林立的出版界，这家公司竟然连续四十多年保持赢利。除了营销策略等方面的优势外，该公司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雇员参股的用人制度。目前，诺顿四百多名雇员中有一半是公司的股东。这样的制度，首先保证了公司不会轻易地失去优秀人才，其次也为那些敬业且天赋极佳的人士提供了成就自己的可能。美国当代女诗人吉尔·贝亚罗斯基（Jill Bialosky，1960—）就是个在诺顿工作的诗人编辑，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她既保持了旺盛的创作力和对语言的敏感，又以自己独到的诗人眼光在编选《诺顿文选》时慧眼识珠。
吉尔·贝亚罗斯基出生于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曾就读于俄亥俄州立大学，并在霍普金斯大学的研修班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在洛华大学获得艺术硕士学位。迄今为止，她出版过三部诗集《欲望终结》（The End of Desire）、《地下》（Subterranean）和《侵入者》（Intruder，2009），还写过两部小说《雪下的房子》（House Under Snow）和《生命屋》（The Life Room）。
虽然在创作上成绩斐然，吉尔的第一职业却是诺顿出版社的主要编辑。大学期间，她曾在《俄亥俄评论》帮忙，毕业后又在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谋得一份工作。做编辑的工作经历让她喜欢上了出版这个行业。1983年，吉尔刚到诺顿做助理编辑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位名叫约翰·本尼迪克特的传奇主编，此人亦是《诺顿文选》的主要编写者。经他的慧眼选入的诗人，像亚德里安·里奇（Adrienne Rich）、A.R.阿蒙斯（A. R. Ammons）、奥迪·洛德（Audre Lorde）、阿伦·布莱特·沃伊特（Ellen Bryant Voigt）以及琳达·派斯坦（Linda Pastan）等人，后来都成了诺顿入选诗人中的中坚力量。
诺顿鼓励任职编辑制定出版计划。在约翰的指导下，吉尔制订了一份诗人名单，史蒂文·邓恩（Stephen Dunn）、加里· 斯特恩（Gerry Stern）、斯坦利·昆尼兹（Stanley Kunitz）和马克辛·库明（Maxine Kumin）等都在其中。诺顿的编委会主席有过指示：他希望诺顿推出的诗人都能进一步获得主要奖项。吉尔严肃认真地进行了挑选，在她看来，真正的好作品是一个声音，再挑剔的编辑也能沉浸其中。这个所谓的声音，就是新鲜、有力、智力和视觉的结合。它会使作品与众不同而最终获得成功。因此，她不断寻找来自小说、诗歌、非小说作品中的各种独特的声音，并为此提供新的视角和审视方式。目前，吉尔因出版项目成就斐然早已进入了参股雇员的行列之中，并且位居主编要职。尽管如此，对于编辑工作，吉尔仍然保留着初恋般的新鲜感。她说：“当了那么多年的编辑，有新书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仍然会迫不及待地打开。开始它只是一份手稿，有时只是一个建议，我眼看着它转变为一本成书——这就是回报。”
大学毕业时，吉尔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同时成为作家和编辑是否有可能？两位作家前辈让她找到了学习的榜样，身为诗人和出版商T.S.艾略特和身为作家和保险公司雇员的华莱士·史蒂文斯。于是，吉尔在兼顾着编辑工作的同时开始了自己的创作，几年之后，就以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晋身于美国新生代优秀作家的行列。
在吉尔的作品中，最受欢迎也最能体现其创作特点的当属诗集《侵入者》。相对于小说，诗歌是小众的文学体裁，然而，《侵入者》却深受普通读者的欢迎。整部诗集用词简单，通俗易懂，没有诗歌阅读经验的读者也会捕捉到字里行间的声音及节奏。不过，反复通读之后，细心的读者便会发现，简单只不过是表象，诗集要表达的思想却并不简单。吉尔说，她的诗风深受罗伯特·弗罗斯特的影响。以同名的《侵入者》这首诗为例，作品的感情和气氛被压缩成侵入者不断变化着的形式，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儿童的、爱的、沉思的）把读者拉进某种分离的空间。在诗的最后，侵入者“身披多色的斗篷”，诱惑并激发着诗人对人生的多重感悟，这些感受通过作者压缩提炼的写作技巧被表达出来时，都被倾注到主人公侵入者身上，致使文中侵入者以叠影、镜子、沉思或想象中的爱人等多种形式不断出现。阅读后读者会陷入沉思——我到底是谁？母亲，妻子，爱人，还是诗人？
采用传送的写作方法，使时间和地点转移并产生错位，这是《侵入者》这本诗集的另一主要特点。在《诗人凝视现实的本质》（The Poet Contemplates the Nature of Reality）一诗中，作者在某个室内空间听到了儿子正在练习小提琴，与此同时，她正想象着或回忆着冬天路边的一只鹿。唯一能把她从狂热的梦想中拖出来的东西就是儿子的琴声。吉尔说，当我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又一次想到了艺术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的重要性。一个人在写诗的时候，无法得知这首诗会把我们带到哪里，途中我们会发现什么。诗的神秘性之一就是读者可以进入到作品里，体会到一些连作者都无意触及的意味，完美的知识是一种暗示。
此外，“雪”的意象贯穿了诗集的始终。作者对雪偏爱有加，她喜欢华莱士·史蒂文斯的《雪人》。在吉尔的成长记忆中，俄亥俄州克利夫兰的雪花是一个重要的部分。大雪纷飞的时刻似乎更能体现她作品中的意境。《侵入者》里的一篇长诗《滑雪者》，作者被大雪覆盖的山脉所具有的原始美所打动，被自然界的危险和诱惑所震撼。诗的灵感来自于一个暴风雪的早晨，吉尔爬上梯子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她联想到了《失乐园》里描写的景象。突然间，这首诗的构思就产生了——诗中一对爱人正在山中滑雪，而侵入者试图拆散他们。飘扬的雪花见证了一切。
编辑的生活方式是否会与诗人的身份产生冲突呢？吉尔说：“编辑和诗人这两个职业非常不同。要成为一个敏感的编辑，必须要接近作者的创作意图，然后才会仔细地提出能改善这部作品的质量的建议。但是对于诗歌最终的完成过程，我还是没有完整的认识，这通常和决定有关。只有选中一个观点才能决定采取什么样的形式来完成诗作。这就让我在编辑文本和创作空间之间的进出游移如同入睡和醒来那么自如。读大学的时候，我为了生活就做过好几份工，所以，当全职编辑的同时也是一个忽略时间而写作的诗人，这样的生活对于我并不是那么不正常。当然，有时候我会什么都不做，想多久就多久，或者去睡觉！”也许，就是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使得吉尔在出版和创作两个领域里都获得了令人赞赏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