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文学中被东亚忽视的东亚视角

 

　　内容提要　村上春树一般被视为以描述现代都市人感觉见长的“软性”作家。探讨“东亚与村上春树”这一课题的学界，也大多致力于研讨村上文学中的精神疗愈元素、心灵共振元素、后现代元素、工业文明批判元素和文体元素等等，而往往忽视了其中最具启示性的东亚元素和东亚视角，即村上对近现代东亚史中的暴力与邪恶的追问、鞭挞及他在这一过程中表现出来作为斗士的勇气、良知、担当意识和内省精神。本文通过对《寻羊冒险记》、《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和《天黑以后》的文本分析尝试就此加以梳理。

　　关键词  村上春树  东亚视角  暴力  恶  斗士

 

　　村上春树是日本享有世界声誉的优秀文学家。他的作品已被译为三十余种语言，在近四十个国家和地区出版，但读者最多和影响最大的地区无疑是东亚。因此，东亚与村上春树之间的关系近年来逐渐成为东亚学界——主要是日本学界——谈论的话题。如日本《东亚》杂志2006年10月号在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主办的“围绕春树的冒险——世界如何读村上文学”大型国际研讨会的基础上推出了“村上春树在亚洲被如何阅读”的特集，神户大学在2006年11月主办的东亚周活动中举行了题为“村上春树@东亚——春树能否成为东亚‘要石①’”的学术报告会。在东京大学，由藤井省三教授主持的国际合作研究项目“东亚与村上春树”自2005年4月启动，历经三年后以国际学术研讨会形式进入尾声。《村上春树心目中的中国》作为中间研究成果于2007年7月出版。这些活动大多以村上文学在东亚何以被广泛阅读为切入点，研讨村上文学涉及的东亚共有的元素，如精神疗愈元素、心灵共振元素、后现代元素、工业文明批判元素、文体元素以至鲁迅元素等。可以认为，东亚与村上这项研究从一开始就试图脱离文学命题本身而带有广义上的文化、社会以至意识形态色彩，甚至可以说，部分研究者试图让村上文学承担其未必胜任的历史使命。在这个意义上，村上文学本身即成了充满无数可能性的隐喻，成了在多重语境下被解读和闸释的典型文本，成了集中反射种种价值取向、心灵质地和社会现象的多棱镜。然而，与此同时，村上文学中最具启示性的东亚元素或东亚视角又似乎没有得到充分关注和深入研究——那就是村上对近现代东亚充满暴力与邪恶的历史进程所投以的冷静而犀利的目光。他对暴力之“故乡”的追索乃是其作品中种种东亚元素中最具震撼性的主题，体现了村上作为作家、作为人文知识分子、作为斗士的良知、勇气、担当意识和内省精神。特别是，由内省生发的对于那段黑暗历史的反省之心、对暴力和“恶”的反复拷问，可以说是村上文学的灵魂所在。它彰显了村上春树这位日本知识分子身上最令东亚人佩服的美好品质。如果说村上文学中具有构成东亚人自证性(Identiff)或东亚“要石”的成分，我认为主要就在这里。因此，笔者想在参考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这一视角梳理东亚和村上春树之间的历史渊源，看发生于东亚近现代史中的暴力在村上春树这位当代日本作家的文本中得到怎样的表达。

 

　　①“要石”在日语中主要有两个含义：l．位于水户市的鹿岛神社院内的一块巨石，下部人土很深，据说能防止地震；2．古建筑中位于拱形屋顶中央的拱顶石，转指关键人物或主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