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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化” •“语义化”•“意向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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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斯拉夫文论中“文学性”追问的不同路径之比较
 
[内容提要] “文学性”之界定可谓“文学学”的一个“世纪难题”。“文学性”何以生成?质言之,对“文学性”生成机制的探讨,恰恰是现代文学理论的一个基本使命;毕竟“文学性”理论是关乎文学理论学科命运与文学理论学问前景的一个核心命题,是应当加以深化,而不应漠视甚至予以颠覆的。反思“文学性”理论的行程,当有助于文学研究在拓展疆域的同时又恪守其本位“志业”,当有助于文学理论面对大举扩界甚至已然漂进“文化批评”、“文化研究”的汪洋大海这一境遇而善于固本强基,而不至于在无边扩张中消解自己。而对“文学性”理论的“学理谱系”作一番梳理,对这一理论的源头----现代斯拉夫文论家的“文学性”理论运思轨迹作一番检阅,这于我们对“文学性”理论的反思与深化,将不无裨益。 罗曼·英加顿、扬·穆卡若夫斯基和罗曼·雅可布森这三位学者的名字,可谓现代斯拉夫文论中“文学性”学说发育史上的三个里程碑。如果说,“特征论者”雅可布森以“形式化”视界提出“文学性”命题,“功能论者”穆卡诺夫斯基以“语义化”视界拓展“文学性”空间,“合成论者”英加顿则是以“意向化”视界进入“文学性”生成机制。这三位斯拉夫文论家在“文学性”理论探索上有一个共通的特点:他们在言说“文学性”这一命题时,实际上很少关心什么是文学性,而更多地专注于“文学性”何以生成;他们在使用“文学性”这一概念时,实际上很少是在对文学是什么加以界说,而更多地是在言说文学研究科学化的路径。他们的探索表明:“文学性”理论的建构是可以不断深化的,也是可以凭借不同的入思路径去展开的。“文学性”理论不单是一种理论界定-----力图对文学的特质是什么加以回答的一种理论界定,更多地还是一种学理诉求----现代文学理论发育进程中,文学研究科学化/学科化的行程所内在固有的一种学理诉求。
 
[关键词] 现代斯拉夫文论、 “文学性”、 “形式化”、 “语义化” 、“意向化”
 
  在“文化研究”“文化批评”于所谓“全球化”浪潮中已成为文学研究新时尚的这些年里,当代文论几乎终止了对“文学性”的追问。
然而,文学理论学科建设的内在逻辑却难以弃却“文学性”这一现代文学理论的核心命题。
 
  一方面,如今的“文学”似乎消融在多介质多媒体的“文本”之中,弥散于其意义在无限“延异”其所指无法断定的“话语”之中,文学研究在其“文化转向”中开疆拓土,飘浮扩张,文学的“独特性”已然变得不可思议,难以界定。
 
  另一方面,“文学”之为“文学”的性质特征,关乎文学研究作为一门学问的宗旨与使命,关乎文学研究作为一门学科的“边界”与“志业”,依然是“文学理论”这门现代人文学科应当面对的基础问题,是如今依然在“文学理论”园地耕耘者不可悬置的首要问题。
 
  试问,艺术研究可以只侈谈“艺术文化”而回避艺术性的探讨?美学研究能只可侈谈“审美文化”而抛开审美性的追寻?
 
  诚然,“文学”之为“文学”的性质特征,一直是众多诗学或文论著作在执着地探讨的话题。但“文学性”作为现代文学理论的重要概念,进入现代文学学的学术平台,应当说,还是刚刚过去的那个百年里才有的,而堪称追求“科学化”的现代文学理论发育进程中的一个标志。“文学性”作为20世纪外国文论的一个关键词,进入当代中国文论话语场,更是近二十年里才有的事,是对域外新说大开放大吸纳的新时期所面对的新命题。
 
  然而,国人对这一域外学说的“拿来”方式,或者说,这个舶来品的旅行路径却是耐人寻味的。从钱佼汝的《“文学性”和“陌生化”》[1]、方珊的《雅可布逊的语言学诗学观》[2]、到史忠义的《关于“文学性”的定义的思考》[3]、周小仪的《文学性》[4],都指出“文学性”这一命题出之于俄罗斯形式主义学派,出之于罗曼·雅可布森,但所征引的话均不是雅氏的原文。由英文或法文对雅可布森在《俄罗斯最新诗歌》一书中那一段话的转译,出现了不同的版本。“文学性”的内涵在不同的版本中便有了不同的解读。
 
  钱佼汝先生将“文学性”看成俄国形式主义早期的两大理论支柱之一。他是从耶鲁大学教授维克多·埃利希的《俄罗斯形式主义:历史与理论》一书中转引出雅可布森的那一段话的:“文学研究的主题不是笼统的文学,而是‘文学性’,即使一部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
 
  方珊先生在评述雅可布逊的学术业绩时写道,雅氏主张把“文学性”作为文学科学的研究对象。方珊是从英国学者安纳·杰弗逊和戴维·罗比等人合著的《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一书中转引出雅各布森的那一段话的:“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即那个使某一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
 
  史忠义先生在概述西方学者关于“文学性”的五种定义时,将第一种称为形式主义的定义,他是从雅可布森的论文集《诗学问题》法文版转引出雅可布森的那一段话的:“文学科学的对象并非文学,而是‘文学性’,即使一部既定作品成为文学所品的特性。”
  周小仪先生认为“文学性”在雅柯布森那里是意指文学的本质特征,他是从艾亨包姆的《形式化方法的理论》这篇文章的英译本转引出雅各布森的那一段话的:“文学研究的对象并非文学,而是‘文学性’,即那种使特定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
 
  雅氏关于“文学性”的同一段话,在其由俄文---英文----中文的“理论旅行”中,或在其由俄文---法文----中文的“理论旅行”中,至少有了上述四个不同版本。这几种译文的意思看上去大体相近,但仔细推敲,不同的表述乃带有转引者对“文学性”不同的解读。或者说,正是转译中用语的差异,孕生了对“文学性”在不同界面不同所指的不同表述。对此感兴趣者,不妨将这些版本加以对比,以辨析个中不同的旨趣。这也是“理论的旅行”或“外国文论中国化”这一类研究中值得探讨的题目。本文的主要任务不在于“探流”----对“文学性”理论接受过程加以清理,而在于“溯源”---- 对“文学性”理论生成的原点、初衷、语境、路径加以追溯。
 
  “文学性”这一概念究竟在言说什么?
 
  它是在探讨“文学”的区别性特征,在描述那种区别文学和非文学的标志,是用于“何谓文学”的界定?还是在探讨“文学研究”这门学问的区别性特征,在描述那种区分“文学科学”这门学科和其他人文学科的标志,是用于对“文学学何为”的追问?
 
  如果说,“文学性”这一概念用于“是否是文学”的鉴定,因而属于文学本体之认识论范畴,那么,“文学性”这一命题用于“文学学”这一门学问的建构,就是文学理论这门学科建设不可或缺的轴心参数,就是文学研究守护本位这一学理上的自觉诉求,因而更是一种方法论意义上的导引。
 
  诚然,“文学性”这一概念/命题在不同界面上不同的“语用”,并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相互纠缠的。缺少对“文学性”这一概念产生的历史背景与文化语境的充分了解,缺少对“文学性”这一命题孕育于其中的现代斯拉夫文论进程的充分了解,是难以清理“文学性”的多重涵纳的,是难以厘定“文学性”对于整个现代文论发育的独特价值的。
 
  “文学性”是罗曼·雅可布森首先提出,是俄罗斯形式论学派的一个核心理论,更是为整个现代斯拉夫文论所钟情的一个轴心理念。
事实上,在上世纪20年代的苏联,执著于“文学性”求索的,不仅有雅可布森及其“莫斯科语言学小组”,也不仅有以复数形式涌现的各种形式主义流派。在那年代,不论是重语言艺术形态的“解析流脉”文论,还是重文化意识形态的“解译流脉”文论,抑或是穿行于“解析流脉”与“解译流脉”之间的“解读流脉”,[5]  对“文学性”命题的探讨都是颇有贡献的。
 
  至少,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在现代斯拉夫文论的第一个黄金时段,潜心于“文学性”理论的,除了我们比较熟悉的“俄国形式主义”文论,在捷克,还有布拉格学派的“结构主义文论”,在波兰,还有罗曼·英加顿的“现象学文论”。
罗曼·英加顿、扬·穆卡若夫斯基和罗曼·雅可布森这三位学者的名字,可以说,是现代斯拉夫文论中“文学性”学说发育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三个里程碑。


[1] 载《外国文学评论》1989年第1期第26--32页
[2] 载《西方文艺理论名著教程》(下)第240-266 页,胡经之 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11月版
[3] 载《问题与观点》第1-9 页,马克·昂热诺 等主编,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年1月版
[4] 载《外国文学》2003年第5期第51-63 页
[5] 参见拙文《直面原生态 检视大流脉》,载《文学评论》2001年第2期第68-78页
 
作者:周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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