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沙龙小说的作品中，马里沃的两部小说都是未竟之作：一部是《玛丽安娜的生活》（1731-1741），女主人公玛丽安娜是个孤女，为了躲避心怀不良的监护人而搬到修道院里去住，在那里爱上了一个青年贵族。贵族起初寻花问柳，后来改过自新和她成婚。《暴发户农民》（1735-1736）叙述农村青年雅各布来到巴黎，以漂亮的外貌取悦女人，靠着裙带关系平步青云，真实地反映了当时腐朽的社会风气。马里沃的小说语言优美雅致，有时虽然显得矫揉造作，但是适于刻画情人们复杂的心理活动。

    

　　普雷沃神甫（1697-1763）一生经历复杂、到处漂泊，但颠沛流离的经历却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他从20岁开始创作，作品总数达100种以上，代表作是小说《一个贵族的回忆和奇遇》（1728-1731），共七卷，其中最后一卷是《德·格里欧骑士和曼侬·莱斯戈的故事》，简称《曼侬·莱斯戈》（1731），讲的是格里欧骑士和曼侬·莱斯戈的爱情故事，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的自传。

 

　　贵族青年格里欧偶然遇见并爱上了美丽的姑娘曼侬，其实她是个妓女。他的出身和地位比她高得无可比拟，却迷恋于她而不能自拔，以至于一再被她欺骗和出卖，最后陷入绝境仍不后悔。这显然是继承了中世纪骑士小说的爱情至上的传统。如此强烈的激情在古典主义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后来的浪漫主义小说才可以相比。小说情节曲折、扣人心弦，笔调明快、语言流畅，具有题材新颖、激情强烈和情节真实的特色。曼侬·莱斯戈既心地善良又水性扬花，显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她的形象是19世纪的梅里美笔下的嘉尔曼和左拉塑造的娜娜的先声。

 

　　成就最大的写实小说家是阿兰-勒内·勒萨日（1668-1747），他生于莫尔比昂省的萨尔佐，父亲是公证人。他14岁时成为孤儿，监护人剥夺了他的财产继承权，把他送进了耶稣会学校。将近1690年，他到巴黎学习法律，当过律师和包税局的小职员，后来从事文学创作。他的小说都是以西班牙为背景的， 18世纪初争夺西班牙王位继承权的战争，使法国上流社会对西班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描写西班牙的宫廷和社会生活就成为时尚，而法国写实小说的源头，就是以《小癞子》（1544）为代表的西班牙的流浪汉小说。这类小说的主人公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们由于贫困而在社会上流浪和冒险，既聪明机灵又不顾廉耻，学会了种种赖以求生的手段。其中性格复杂的人物、生动幽默的语言、滑稽夸张的描写和对社会生活的揭露和嘲讽，对欧洲各国的小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瘸腿魔鬼》（1707）的背景是西班牙的马德里，主人公名叫唐克列法斯，他的情人唐娜托玛莎企图逼他成婚，他逃出后偶然钻进了一位星相家的实验室，放出了被关在一个玻璃瓶里的瘸腿魔鬼阿斯莫德。魔鬼为了报答他，带着他在马德里的上空飞行，揭开所有的屋顶，让他看到了形形色色被掩盖的隐私。例如子女们盼望守财奴父亲快点死去，侯爵用谎言骗取少女的肉体，妓女为了钱与达官贵人鬼混；老太婆用假发和假牙掩饰老态，银行家向国外转移钱财；无辜者在牢里受折磨，骑士们为女郎而争斗。最后魔鬼让他看到唐娜托玛莎正和四个男子在一起喝酒，并且为他报仇，让这个女人进了监狱，然后它又被星相家召回去关在瓶子里了。

   

　　勒萨日以西班牙的人名和地名等作为掩护，得以自由地描绘法国的社会现实，借魔鬼之口来揭露贵族、神甫和法官等人的虚伪面目，谴责了金钱至上的腐败风气。小说的形式荒诞不经，描写的却是现实的社会生活，虽然为了猎奇而写得并不深刻，但是情节生动有趣，所以出版后大受欢迎，畅销不衰。

   

　　勒萨日的代表作是长篇小说《吉尔·布拉斯·德·山悌良那传》（简称《吉尔·布拉斯》，1715－1735），故事也是发生在马德里。吉尔·布拉斯出身平民，17岁时外出闯荡，到处受骗上当，被抢劫之后反而进了监狱。他先后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当过佣人，自己也想做个好人，但总是落得被解雇或抛弃的下场。于是他随波逐流、说谎骗人，后来成了首相的亲信，贪污受贿、惟利是图，眼看大权在握，却被皇帝打入大牢。他出狱后曾重入宫廷，最后因首相倒台而归隐乡里，从此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吉尔·布拉斯》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封建社会行将崩溃的现实，从而成为启蒙时代的先声，因此是法国18世纪上半叶最优秀的现实主义小说。

 

作者：社科院外文所 吴岳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