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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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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是最适于抒情的艺术形式,也是浪漫主义最重要的艺术形式之一。浪漫派诗人都以诗歌来抒发个人的感情,不过由于各自的信念和气质不同,他们咏唱的题材和抒情的方式也就有所区别。例如阿尔弗雷德·德·缪塞(1810-1857)曾加入雨果的第二文社,被誉为浪漫主义的神童,以被统称为《四夜组诗》的抒情诗著称。但是他热爱古典主义作家,对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之争并不关心,只能算半个浪漫主义者,因而最有代表性的浪漫主义诗人是拉马丁、维尼和雨果。
 
第一节   拉马丁
 
  阿尔丰斯·德·拉马丁(1790-1869)生于一个保王党家庭,从小受到宗教教育,他是家里的独子,下面有五个妹妹,几乎全是女性的家庭环境培养了他丰富细腻的感情。他的父亲没有什么财产,但是父亲的兄弟姐妹们不是独身就是没有孩子,因此他们把大量的财产都留给了他这个家族中惟一的男性后裔,使他在年轻时得以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他不喜欢重视理性的古典主义者,而是喜爱善于抒情的小说家和诗人。
 
  1816年,26岁的拉马丁爱上了一位老年物理学家的年轻妻子爱尔薇,但是她患有肺结核,两年后就去世了。这段短暂而真挚的爱情使他无比忧伤,促使写出了第一部诗集《沉思集》(1820),其中《湖》是最著名的一首,以令人心碎的诗句,回忆着他们昔日泛舟湖上的情景:
 
                   愿那习习吹来、飘飘而去的微风,
                   愿那岸边响起、岸边回荡的声音,
                   愿那以淡淡银辉铺洒湖面的月轮
                           都铭记往昔情景。
                   风儿在呜咽哀吟,芦苇叹息哽噎,
                   湖上空气清新,飘荡着幽香蔼蔼,
                   愿眼前听到、见到、闻到的一切
                           都说:“他们曾相爱”。[1]
 
  《沉思集》打破了古典主义注重理性的戒律,尽情地抒发作者的怀念和悲哀,标志着浪漫主义诗歌的诞生。拉马丁使诗歌离开了歌颂王公贵族的殿堂,成为表现个人的喜怒哀乐的艺术形式。他的诗以真挚的感情,流露出对时光如水和人生短促的感伤,表达了人们普遍的心态,尤其是充分反映了法国大革命之后那种恐惧忧伤和渴望安宁的情绪,因而受到热烈的欢迎。
 
  拉马丁长大后为复辟的波旁王朝效劳,在驻意大利使团中任职。他对政治很有兴趣,但是正因为他不是专业诗人,而是有感即发,写得非常动人,才出乎意料地成了一位当时最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实际上,这种纯粹抒情的诗歌是不可能持久的,因为其中没有任何环境、人物等现实描写,只是一种叹息或幻觉,就像一团雾那样随风飘荡,散去之后就一无所有。
 
  所以在后来的创作中,拉马丁很难再重新表达这种昙花一现的感觉,于是在内容上有所变化。《诗与宗教和谐集》(1830)歌颂了上帝的智慧;叙事长诗《若斯兰》(1836)写贵族青年若斯兰因爱情不幸而当了神甫;《天使谪凡》(1938)是天使西达尔和一个凡间女子相爱,后来双双死去的故事。然而他的习惯于沉思的心灵无法客观地描绘世界,只能凭主观的想象去幻想美好的爱情和博爱的精神。
 
  在40年代,拉马丁正是抱着这种幻想投身于政治活动,在1848年的二月革命中,拉马丁因自己的声望出任临时政府的外交部长,实际上就是政府的首脑。这位出色的抒情诗人无法承担政治家的责任,结果在大选中却遭到惨败,从此退出政坛。由于他很重感情,每年要付给五个妹妹高额的年金,所以他晚年生活拮据,以至要靠卖文度日。
 
第二节   维尼
 
  阿尔弗雷德·德·维尼(1797-1863)生于洛什市的一个贵族家庭,波旁王朝复辟时他参加国王的宪兵队,护送路易十八出逃,1823年晋升为上尉,1827年退伍。他是诗人、剧作家和小说家,主要作品有、历史小说《桑-马尔斯》(1826)、中篇小说集《军人的荣誉与屈辱》(1835)、剧本《夏特东》(1835)等。
   
  维尼是一位孤独高傲的贵族诗人,他的诗歌不多,仅有《古今诗集》(1826-1837)和遗著《命运集》(1864),但他是一位思想家,他的诗歌包含着丰富的哲理。他创造的哲理诗歌采用象征化的手法,来表达人生孤独冷漠、惟有沉默伟大的哲学思想,特别讴歌了没落贵族的孤傲坚忍的精神,是献给即将灭亡的贵族阶级的挽歌。他的代表作《狼之死》,描绘了老狼为了保护小狼,与猎犬搏斗的宁死不屈的精神:
 
                       它精疲力竭地倒下,草上血流如注;
                       我们的几管猎枪把狼三面围住。
                       ——它又抬头看看,终又黯然倒下,
                       舔着嘴边的鲜血,默默地边舔边咂,
                       明知必死无疑,它神情异常峻冷,
                       阖上一双大眼,到死都不哼一声。[2]
 
  维尼出于对现实的不满,不到40岁就隐居不出,“狼”是他精心选择的形象,象征他不随波逐流的高傲和沉默。他的诗作形式完美、结构严谨,而且运用象征将个人的痛苦升华,这种客观化的写作为后来的帕尔纳斯派和象征主义开辟了道路。
                                                    
第三节   雨果
 
  维克多·雨果(1802-1885)生于贝桑松,父亲参加过法国大革命,在拿破仑麾下因战功卓著而升为将军,是一个激进的共和党人。母亲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思想保守,拥护波旁王朝。雨果11岁时随母亲回到巴黎,在青年时代曾一度同情保王党。
   
  雨果从小爱好文学,喜欢创作,而且特别勤奋,在10多岁时就写了成千上万行的诗歌。1819年,他创办了刊物《文学保守者》。1822年,他发表《颂歌和杂咏》,第二年再版时改名为《颂歌集》,它在形式上拘泥于古典主义诗歌的格律,歌颂王室和天主教,因而使雨果两次获得路易十八赏赐的年俸。后来他加入了浪漫派的第一文社,又把《颂歌集》扩充成为《颂歌与民谣集》(1826),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雨果在40年代以前发表的诗作,有同情和支持希腊民族解放斗争、富于异国情调的《东方集》(1829),描写家庭生活和内心感情、对贫苦受难者表示同情和怜悯的《秋叶集》(1831),欢呼七月革命和歌唱爱情的《黄昏歌集》(1835),讽刺富有阶级、宣扬慈善主义的《心声集》(1837),以及企图在精神上引导民众的《光与影集》(1840),这些诗集的内容涉及政治、哲理、祖国、家庭、爱情和杂感等种种题材,同时注重对诗句形式和语言的革新,具有浪漫主义的色彩。
 
  随着七月王朝金融资产阶级统治的巩固,雨果一度活跃于政治舞台,于1841年当选为法兰西学士院院士,1845年被国王授予“法兰西世卿”的称号,但是他始终在君主立宪制度与共和政体之间摇摆不定。他在1848年总统选举中支持路易·波拿巴,后来又成为国民议会中的左派领袖。1851年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恢复帝制,雨果发表演说,鼓动民众起义反抗,结果遭到镇压,失败后被迫化装成一个排字工人逃到了比利时,先后在英属杰西岛和盖纳西岛居住,度过了长达19年之久的流亡生涯。
 
  在流亡期间,雨果配合现实的政治斗争,写出了揭露拿破仑第三的诗歌《惩罚集》(1853),以及题材多样的《静观集》(1856)和大型史诗《历代传说》(1859)等气势恢宏、感情奔放的动人诗篇。他改抒个人之情为抒民族之情、抒爱国之情,吹响了反对专制统治、歌颂光明和进步的斗争号角,同时使用富有表现力的跨行,大胆地改变了音节的顿挫。这些想象奇特、色彩瑰丽、形象丰富的诗篇,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杰作,雨果也因此成为法兰西不朽的民族诗人。
 
  雨果是法国19世纪的诗魂,他的作品不仅奠定了浪漫主义诗歌的形式,而且反映了他那个时代的一切主题,既有对爱情、家庭、祖国和自由的赞颂,也有涉及宗教、死亡和神秘的哲理,因而是一部抒情的百科全书。他在创作过程中不断地完善自己的技巧,更新形式和丰富词汇,终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在极为艰难的流亡环境中,雨果不忘支持其他国家人民的正义斗争,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还为备受列强侵略的中国人民仗义执言,公开谴责英法联军在1860年火烧圆明园、毁灭东方文化的罪恶行径。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拿破仑第三垮台,雨果立即回国投入保卫祖国的战斗。巴黎公社失败后,他呼吁赦免公社战士,开放自己在布鲁塞尔的住所供社员们避难。结果被比利时国王下令驱逐出境。他的《凶年集》(1872)就反映了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的现实。
   
  雨果在晚年仍坚持创作,完成了诗集《做祖父的艺术》(1877)、《历代传说》的二、三集(1877、1883)等作品。他于1885年5月18日去世,法国政府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国葬,来自法国和世界各地的200万人把他的遗体送进了先贤祠。                                                      
 
  雨果的创作活动长达60余年,对整个19世纪的法国文学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正如朗松所说:“1850年以后不再有古典主义者了,缪塞不写诗了,拉马丁写作是为了谋生。在没有对手和竞争者的情况下,维·雨果占据了统治地位,他使浪漫主义延长了四分之一个世纪。”[3]像雨果这样在诗歌、戏剧和小说方面都取得了光辉成就的大作家,在法国文学史上可谓绝无仅有。因此在他诞生200周年的时候,法国政府特地把2001年命名为“雨果年”,世界各国也举行了各种活动来纪念这位文化史上的伟人。


[1]拉马丁:《湖》,李恒基译,载飞白主编:《世界诗库》,第3卷,第197页。
[2] 维尼:《狼之死》,李恒基译,载飞白主编:《世界诗库》,第3卷,第207页。
[3] 朗松:《法国文学史》(增订本),阿歇特出版社,巴黎,1979年,第1051页。
 
 
作者:吴岳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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